地下静室,灯火如豆。
清洗过身子,敷好了伤『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但仍旧昏睡不醒的关七被人摆正了姿势,盘膝坐在蒲团上。
关七体内的伤势,苏玉楼已经仔细的探查了一遍,除了雷殛致使五脏六脉,经脉窍『穴』遭受创伤以外,淤积的内伤同样不少,更有七八种毒质,蛊虫扎根于体内,难以根除。
“果然有些麻烦。”
喃喃轻语一声,苏玉楼立身站在关七背后,双掌紧紧的贴在了关七的两侧肩上。
半刻钟后,昏睡的关七身躯一颤,向前倾斜,“啊”地呕出了一口漆黑鲜血,鲜血中似有无数细小绿虫轻微蠕动着,落地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升起了墨绿『色』的烟气。
“小白小白”
关七似醒未醒,嘴唇嗫嚅着,呐呐呓语。
回了口气的苏玉楼闻言,不禁暗自腹诽:我在帮你疗伤,你竟然还有闲工夫想女人。
“我命由天不由我不由我啊!”
语音忽然变得怆然喑哑起来,闻者为之凄然心酸,关七苍白无丝毫血『色』的脸微微抽动,双眼蓦然睁开,好似剑光一般的厉芒自他眼中透『射』而出。
空气“嘶嘶”作响,仿佛也被这道厉芒斩开了。
与此同时,关七的身上骤然迸发出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力量。
不是煞气,煞气没有这么凶猛;不是罡气,罡气没有这么精进;不是元气,元气没有这么锐烈;不是邪气,邪气没有这么刚正;不是正气,正气没有这么张狂;不是杀气,杀气没有这么充沛。
这似是剑气,也似是真气,是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苏玉楼先是悚然一惊,接着面泛喜『色』,嗜好字画的人若是得了先贤字画,自是爱不释手,不能割舍,而如他这般矢志武道的人,面临先天破体无形剑气这种当世数一数二的旷世绝学,同样也是喜不自胜。
沉声一喝,一股坚韧如山的雄浑罡气密布周身,剑气狂风骤雨般的落在了上面,“叮叮叮”的如敲金铁。
“我命由我,岂可由人?”
这一句喃喃自语,关七几乎是吼出来的,他霍然起身,满头黑发狂舞,大手舒张,转身朝着苏玉楼横空劈出。
霎时间,整个地下静室都摇晃颤动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内的响声才逐渐消停,室门悄然洞开,苏玉楼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从中缓缓走出,他的衣袖眼下缺了几角,又多出了几个透明窟窿。
“这个关疯子果然疯的可怕,狂的可爱,就是脑子不太清醒,这下又要劳烦我再替你疗伤一回了。”
瞧了瞧自个儿的破烂衣袖,苏玉楼无奈的挥了挥手。
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仅仅只是第三阶段的“无形剑气”便已如此厉害,更进一步的“剑气”,以及最高阶段的“气”,真不知又是何等光景。
出了地下静室,一缕阳光透过薄雾,照在了苏玉楼的脸上。
天,转晴了。
清晨,柔和的晨曦在云层下铺开,洒落在了垂拱殿的琉璃瓦上,琉璃瓦经过昨日暴雨的洗涤,一尘不染,阳光一照,折『射』出灿灿光辉。
“上朝!”
一道略显尖锐的高喧打破了垂拱殿前的寂静,殿内“咔咔”向内敞开,早已候在殿外的百官,按照排列井然有序的鱼贯而入。
行走在最前首的正是当朝太师,蔡京。
进了垂拱殿,百官依次站好,宦官又高喧了一声“上朝”,侧殿门口,宋徽宗赵佶这才缓步入了殿内,表情严肃庄重,坐上龙椅后,双手朝着行礼的百官做了一个“扶起”的姿势。
“众爱卿平身。”
清了清嗓子,赵佶淡淡开口。
“自朕主政以来,广施仁德,振兴国家,但仍有不思报效朝廷之人,屡屡以武犯禁,举众为匪,落草为寇,『乱』我大宋江山社稷”
赵佶长篇大论的说着,殿内群臣则一幅温和恭顺,洗耳恭听的模样,不敢『插』口半句。
按照他们对赵佶的认知,每有此般言论,必然是要颁布什么祸国殃民的“新政策”了,这番场面话,不过是给自己的举措冠上一个瞧得过去的“名目”罢了。
“朕,近几日反复难眠,思虑再三之下,决定效仿前唐不良人建制,设立藏镜人,收纳江湖中人为己用,以江湖人挟制江湖人,刑部,大理寺天牢中关押的江湖中人,非死罪者,只要诚心投靠朝廷,悔思改过,皆可赦免罪行,量才定职。”
“藏镜人皆需有表里两种身份,内设镜首一职,总领藏镜人,下设四大镜司”
端起案上备好的香茶,说的嘴巴发干的赵佶喝了一口香茶,长吁口气,问道:“诸位爱卿,觉得朕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默不作声,绝大部分人的目光皆暗自投向了太师蔡京,似以他马首是瞻。
蔡京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这个主意实在不符合赵佶的一贯作风,而且,近月以来,赵佶虽然整日吃喝玩乐依旧,但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往日将他引为知己的皇帝,现在已经与他有了一丝隔阂。
这是他混迹官场多年,培养出来的敏锐直觉。
而且,这般大的事儿,赵佶事先竟然完全没有与他商量过,这让他不由觉得自己隐隐“掌控”不了这个皇帝了。
内心郁结,蔡京侧首望了一眼诸葛正我,诸葛正我眼下正蹙着眉间儿,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诸位爱卿,觉得朕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端坐龙椅上的赵佶见半天没人答复,面『色』一沉,语气加重,音调提高的复述了一遍,但凡耳朵没聋,脑袋没坏的人,都能听出赵佶话语中所透『露』出的不耐烦。
蔡京深吸口气,他对赵佶了解无比,每当后者以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便绝不容许他人反驳,话也要尽量捡好的说。
踏前一步,手执玉笏的蔡京朗声说道:“圣上英明神武,睿智非凡,建立藏镜人乃是以江湖制江湖,防止江湖中人多生事端,只是其中关系重大,这镜首一职究竟是由何人担任,需得谨慎思量,再作定夺才行。”
赵佶的这个主意虽然轻率,但也不无可取之处,出言阻止只会触怒圣颜,讨不到好,倒不如顺水推舟,倘若能将这个“藏镜人”组织捞在手中,无异于进一步扩展他的势力。
蔡京的党羽见“老大”发言,也都不约而同,齐声附和。
“还望圣上谨慎思量,再作定夺。”
赵佶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徐徐开口:“诸位爱卿觉得朕的这个主意可行就好,具体事项如何,尚需详细规划。”
“至于镜首这个位置究竟由谁来坐,朕的心中早已有了十分合适的人选,便不劳太师,以及诸位爱卿挂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