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个令人心往神怡的词儿,似一幅白纸画卷,在黑与白,光与影之间,渲染出刀光剑影的凄厉,爱恨情仇的缠绵。
江湖,除了刀与剑,情与恨,更多的两个字,却是名与利.....
名利似一条条无形的锁链,将人心牢牢束缚,多少人追逐一生,到头来,终是劳无所获。
常言道,名利如过眼云烟,可世上,又有几人能视名利如浮云,同样,又有几人能身在江湖......笑傲江湖!
李寻欢不能!
这位“吃喝嫖赌”样样皆精的风流探花,不仅不能笑傲江湖,反而被江湖紧紧困锁着。
江湖有酒,酒在他手中。
他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或许一天可以不考虑吃什么,但一定会考虑喝什么。
江湖除了酒,还有义,还有情。
多年以前,他为了成全兄弟之义,割舍了男女之情,割舍并不意味着放下,他也放不下。
一个人若是过于执着,就会过得很苦,李寻欢不仅苦,还苦不堪言,因此他愈发放不下杯中之物,常想借酒浇愁,大梦一场。
这次,他离开了关外,回到了中原!
盼望他回来的人有,但不希望看见他的人也决计不少,无论如何,他还是回来了。
窗外,冷风如刀,万里飞雪,天地茫茫,银装素裹。
白雪干净纯粹,却洗不净这肮脏浊世,而这肮脏浊世中,也有着干净纯粹的人,刚才,李寻欢就遇上了一个。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裳,这样的天气下,他既没有带伞,也没有戴帽子,溶化了的冰雪,沿着脸庞流到了他的衣领里。
面对如此大的风雪,他的背脊仍然挺得笔直,仿佛再艰苦的环境,都不能令他屈服。
这个少年给李寻欢的感觉,就像是一匹雪地里的孤狼,不过,他没有狼的贪婪,残忍,只有狼的孤独,坚韧。
李寻欢邀请这个少年上车,答应载他一段路,并且请他喝酒。
这个少年拒绝了他的好意,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但却答应等买的起酒时,请他喝酒。
这是一个干净纯粹的少年,还是一个有故事的少年。
不过,人生在世,谁没有故事呢?他就是个有故事的人,离别之际,李寻欢没有问那少年的名字,因为他有种直觉,两人很快会再见面。
风雪未停,李寻欢的酒却快要喝光了,好在有酒的地方,已经到了。
这是一个小镇,镇上的客栈不大,这时又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客栈的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东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酱『色』镶金边的镖旗,镖旗被过往的寒风吹得猎猎飞舞,哗哗作响。
李寻欢瞧了一眼,认得那是金狮镖局的镖旗!
进了客栈,李寻欢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向小二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适才替他驱车的虬髯大汉这时走了进来,到了他的身后,说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像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儿办好似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望向了一个少年!
江湖人多,俗人也多,有趣的人就很少了,刚才雪地里的少年是一个,眼前的这个少年又是一个。
这个少年独坐一张桌子,这张桌子的位置也很好,旁边就立有一个火盆。
与他一样,少年也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举止清淡闲雅,如行云流水,自然而然,予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如果说,刚才雪地里的那个少年是狼,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云!
清淡,缥缈,令人捉『摸』不透。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此并不反感,转过头来,礼貌『性』的一笑,举杯遥遥致意,随后先干为敬。
李寻欢还以一笑,同样举起酒碗,不过刚喝了一口,他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病态的嫣红。
待到不再咳嗽时,李寻欢方才朝着那个少年满含歉意的笑了笑,随后拿起一柄小刀,『摸』出一块松木,细细雕琢起来。
短暂而又无言的交际。
目光缓缓收敛,苏玉楼继续喝着酒,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数个时辰了,通过客栈里某些人的谈话,也确定了这里是“多情剑客无情剑”的世界。
而如今,“小李飞刀”李寻欢就坐在离他不到三丈远的地方。
苏玉楼原本以为遇见这位传奇『色』彩十足的“风流探花”,或多或少,会有些激动,然而,他现在的情绪很平淡,淡的像水,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见着那冠绝天下的“小李飞刀”才会如此。
就在苏玉楼遐思之际,又有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客栈。
这三个人挑了张桌子坐下,在那里大声畅谈,谈论着那些“刀头舐血”的江湖勾当,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其中声音最大,嗓门最响的就是有着“急风剑”之称的诸葛雷。
苏玉楼依旧喝着酒,没有去看这三人,没本事,又喜欢引人瞩目的人,通常笑不长久。
果不其然,举杯大笑的诸葛雷忽然脸面一僵,笑声戛然而止,只见门口那厚厚的棉布帘子被风卷起,两道人影好似雪片般飘了进来。
这两人披着鲜红的披风,进了客栈后,又缓缓的摘下了顶上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远远瞧去就像是两个黄蜡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那双恶毒而又锐利的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这两人正是在黄河一带,凶名赫赫的“碧血双蛇”,黑蛇,白蛇两兄弟。
面对“碧血双蛇”,那个刚刚还在自吹自擂的“急风剑”诸葛雷,没过一会儿就成了软脚蛋,像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围着桌子转了一圈,而引起双方冲突的黄布包袱,则静静的摆在诸葛雷事先所在的那张桌子上。
李寻欢是认识诸葛雷的,此人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狂人,可如今.....
轻叹一声,李寻欢喃喃自语道:“原来这人的脾气已经变了,难怪他能活到现在。”
黑白双蛇修为精湛,自然是将他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两双眼睛一起瞪了过去。
李寻欢对此视而不见,神情专注,雕琢着他的人像。
白蛇阴恻恻的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是收了声,连那阴恻恻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恶毒而又锐利的目光微微一转,从李寻欢身上挪开,狠狠的盯向了另外一人。
“小子,把东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