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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哪里猜得出来呀?

她催促道:“你就直接说吧!”

“是冯掌柜!就是我去徽州之前你让我捎信去的冯掌柜呀!”

说到这儿傅真哪里还能不知道呢?

但她纳闷:“冯掌柜怎么进京来了?”

“他是来见宁婶儿的,我到达徽州后很快就找到了他,听说我是受你们的拜托去见他的,第二天他就主动找上了我,说要随我一道进京。

“所以我办完了事情之后,就告知他一起回来了。”

“那他现在人呢?”

“在万宾楼了,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经让他和宁婶儿见上了面。”

“那就好。”

傅真也没有见过冯掌柜,想来他进京也是为了见宁夫人的,自己现在赶过去,也显得有些煞有介事,谁把心放回了肚里。

只是他突然之间要进京来见宁夫人,却是让人有些意外。

傅真打定主意明日回宁家走一趟,这里就跟裴睦说道:“你竟然来了,那就一起留下来用饭吧。明日我再为你接风洗尘。”

冯夫人也说道:“都不是外人,饭菜都已经上桌了,走吧。”

裴睦的确没有见外的意思,这里痛快应了声好,然后就轻快地走出去跟梁郴他们碰面了。

晚饭可谓宾主尽欢,无拘无束直到夜深才散。

回去的路上,傅真和裴瞻同坐马车,裴瞻喝了不少酒,路上依然没有多少话说,可是看他的神情却似十分轻松愉快。

回到裴府之后,他还在马车下站着,直到傅真平稳落地,这才与他举步进屋。

这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裴瞻照常去了大营,傅真去往裴夫人屋里,陪着夫妻俩吃了早饭。

吃饭中途向他们打听了一遭湖州皇长子失踪那件事,果然不出冯夫人所料,裴昱当时并不在皇帝身侧,因此对此事并不知情。

傅真也没有深入,喝了茶之后就赶往了宁家。

本来以为宁夫人这个时候还在府中未曾出门,不料才刚进屋,管事就说宁夫人一大早就去万宾楼了,原因是酒楼里来了个徽州进京的故人,她早早的前去打点安排了。

这又再一次让傅真感到了意外,冯掌柜对于宁家来说有着超乎寻常的交情,这点不管宁泊池在不在世都不会改变。

可是在傅真看来,万宾楼上下对宁夫人的命令绝不会有误,就算宁夫人不去,冯掌柜也绝不会被怠慢。

傅真于是又赶到了万宾楼,一问宁夫人果然在这。此时正和冯掌柜在后面隔楼上说话。

傅真不用伙计们带路,自行上了阁楼。

才刚到楼梯下,就听到了楼上的言语声,但这说话声却被压的很低。

傅真停下脚步来咳嗽了一声,扬声道:“母亲可是在上面?”

阁楼上静默了一会儿,宁夫人的声音就在楼梯上方响起来:“真儿上来。”

傅真这才快步走上去,只见偌大的阁楼上,宁夫人正站在楼梯口迎接着,而另有一五旬上下的绸衫男子站在屋中央,目光温厚的看向自己。

“这就是真儿姑娘?”

“正是。”宁夫人微笑招呼着傅真,“快来见过冯爷爷。”

傅真行了个礼,也唤了一身冯爷爷,然后道:“昨日已经听我们小裴将军说了,冯爷爷是跟他一起进京来的。

“不知您这一路上可还好?”

“好的很。”冯掌柜看起来很和善,他点头笑了笑,然后就夸赞道:“多年不见,真姑娘出落的越发好了,这身子骨看起来也越发健壮。真是可喜可贺。

“再加之如今又觅得良婿,竟然成为了当朝平西将军的贤内助,这就更加了不得了!

“令祖泉下有知,还不知有多么高兴!”

傅真也笑着回应:“冯爷爷,您怎么多年都不曾进京来看我们,我应该还是外祖父葬礼上看到您的,这一晃都六七年了。”

“谁说不是?”冯掌柜敛色,“方才还跟你母亲在说此事呢。并非我不想来,实在也是身不由己。”

说到这里,他朝宁夫人看去一眼。

宁夫人说道:“宫中之事都是真儿与裴将军一道揭破的,冯叔不必有顾忌,直说便是。”

冯掌柜这才接着往下说道:“实不相瞒,这几年我们冯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家中铺子接连受到冲击,不是这里遭抢夺,就是那边失火,原先家中的产业,这几年我已经关去了一半。

“每日提心吊胆的,自然也就顾不上别的了。”

“怎么会这样呢?”

“说来话长。”冯掌柜叹道,“一切还得从令祖那年在湖州码头上遭遇危险时说起,而这也是我此番进京的原因。

“那年里外祖父在码头遇险之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母亲多次跟我说,那些日子多亏了冯爷爷您陪伴在外祖身边,替他打理宁家的一切,事后又替我们宁家保住了偌大的家产。”

“这些都不重要,我与宁兄生死之交,这些都是份内之事。”冯掌柜摆了摆手,“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外祖父所遭受的那些,我以为纯属意外,后来才知道事出有因。当年在湖州码头上打斗的双方,其中一方竟然正是当时他连我也死死隐瞒住了的皇长子殿下!”

“皇长子?!”

在此之前,傅真早有猜测那次宁泊池遇险或许与皇长子有关,因为老爷子遇险的疑点挺多,其次,正是那件事之后,老爷子送了信给宁夫人,过后不久他又去世了。

几个关键的事情凑在一处,就很难不让人把码头之事跟杨奕锁定在一起了。

“你往下说!”

“这件事情是我在护送他进京的路上,他告诉我的,不过他没说那就是失踪了的皇长子。只是告诉我那是一个极其要紧的人,他被另一伙人追杀,当时中了淬了毒的剑,掉进了水里。

“偏生当时他就在水岸上,皇长子落水之后,应该是出于本能求生,所以拽住了水边他的袍子,将他也扯下了水。

“后来皇长子的人也到了,将他们俩一起转移了。

“就在消失的那一个时辰里,宁兄从他身边的两个护卫身上得知了皇长子的身份,当下就开始施救。

“他是家财万贯的巨贾,用尽了一切办法找来了大夫给皇长子医伤,可他却疏忽了自己被皇长子伤口上的毒感染。

“在掩护他们离去之后,他才露面,但如此也落下了病根。”

“原来是这样!”傅真恍然,果然解开了老爷子受伤之谜,许多疑点也迎刃而解了!

他们也猜到了宁老爷子的病症另有原因,却没有想到原来他是因为救治皇长子而落下了病!

再想到自己与宁夫人在白玉胡同结缘,那桩血案也是与皇长子息息相关,原来他们宁家人与杨奕之间的缘分是如此紧密!

来不及多想下去,她立刻又问道:“当时暗伤皇长子的又是什么人呢?”

“按照你外祖父当时跟我所说的,那伙人应该是大月人!”

“……皇长子到底怎么会跟大月人纠缠在一起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冯掌柜凝重的说,“我在护送你外祖父进京的时候,进入城门的前一天夜里,他把我留下来,告诉了我这件事。

“他始终没有告诉我那就是皇长子,所以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他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落得如此境地实在太可惜。

“于是他后来又告诉我,让我从此之后小心谨慎,务必要低调行事,尤其要提防大月人。

“我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一则我们南边距离大月十万八千里,尤其当时两国交战,大月人不会有那个胆子敢跨过几千里来南边作恶。

“二则,我只不过是个商人,当天夜里又未曾去往码头,他们没有理由寻找我。

“可我还是想错了,事后几个月的确风平浪静,可等我进京奔赴你外祖父的葬礼之后回到徽州,就得到了家中产业被冲击的消息。

“第一次可说是偶然,可第二次三次马上就跟着来了。我再也不敢大意,对于你外祖父交代我的事情,我更是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说。”

“冯叔受苦了。”宁夫人满怀歉疚,“这些年虽说有书信,可你总是报喜不报忧,我对冯家的情况竟然一无所知。”

“这跟你不相干。”冯掌柜说道,“我冯某人满身铜臭,可也万万不敢忘信义二字,我此番进京也不是为了诉苦。”

傅真遂道:“冯爷爷莫非是特意挑在这个时候进京?”

“正是!”冯掌柜目光炯炯望着她,“前番太子被诛,礼部侍郎徐胤被拿,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当初皇长子曾经蒙宁兄所助进京之事也传开了,我立刻就猜到那天夜里他在码头上救过的中毒之人就是皇长子!

“小裴将军到达徽州之前,我正好收到消息,当时就想马上进京来告诉你们这件事。

“我想说的是,皇长子应该还活着,而且他和大月那边应该还有着较深的牵连!”

傅真呼吸停住了一瞬,遂道:“你怎么能肯定他还活着?”

“你外祖父的棺椁不是暂时正在京郊,还没送回徽州叶落归根吗?徽州那边宁家墓园里暂且建了一座他的衣冠冢,就在不久之前你外祖父的忌日,我去给他上坟的时候,看到他的坟墓上有人去祭拜过,旁边的泥土地上还画了一只凤凰!”

又是凤凰!

傅真听到这里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

杨奕身上有个凤头形状的胎记,这个凤凰几次出现在与他相关的物件之中,宁老爷子是因为救他而身体受损致死,那么在他的忌日,除了他杨奕之外,还有谁会在老爷子的坟墓旁边画这样的印记呢?

老爷子的忌日就在五月,也就是说仅仅就在两三个月之前他还出现过!

这个时间正合了李仪差不多最后见他的时间。

傅真甚至可以猜测,杨奕在李一眼皮子底下离开他暂且的地方之后,接下来就去了徽州祭拜宁老爷子。

杨奕没死。

这个事实绝对没跑了!

认定了这一点之后,傅真对另一个问题也执着起来:“外祖父没跟冯爷爷说过,他是怎么知道对方是大月人的吗?是皇长子说的,还是他发现的?”

“是他发现的。我们行商之人走南闯北,见过的人数以万计,关外几个小邦虽然学习我们汉人生活已久,可正确有他们独特的一些特征。他能看出来不奇怪。”

“那,他可曾说过,皇长子到底为何会跟大月人有纠葛?”

“没说过。我想,黄章子也未必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因为在码头上分别之后,后来皇长子只在徽州他病中时,前来暗中看过他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皇长子向宁兄交了底,而宁兄也答应了掩护他进京。”

宁夫人脸上浮现了痛苦之色:“这些事情,父亲他老人家竟然根本没有告诉我真相。”

“他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冯掌柜叹息着说。

傅真沉默了一下说道:“冯爷爷进京,莫非是想要见皇上?”

“我等小老百姓,岂敢奢望面见天颜?但若能把这个消息递送给帝后,让他们知道此时能多出一个皇储人选,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冯掌柜舒着长气说道。

傅真听闻皱起了眉头。

这个消息当然是好消息,但此时怎么能随便递进宫中呢?

当然宫闱里头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帝后可能不合,同样也不能随意述之于口。

想到这里她就站起来:“此事就交给我办吧,不过冯爷爷也不必着急,您难得进京一趟,就让我们好好招待您。您先安心住些日子。”

冯掌柜欣慰的点头:“我们真姑娘是将军夫人,老头儿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傅真笑着应下,然后三个人步下楼梯。

楼下正好苏掌柜在等待了,傅真就请苏掌柜引着冯掌柜先去城里转转,四处走走。

然后她转身拜托宁夫人先稳住冯掌柜。

事到如今,捋清楚宫里头这桩旧案已经势在必行。

杨奕失踪这么多年,他如今对于要不要回宫认亲,抱什么想法谁也不清楚。

而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找回他?

这已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能决定的只有皇帝与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