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四十八年腊月。
头发花白的始皇帝站在台阶之下,看着自己的已过不惑之年的儿子,脸上带着笑意。
朝中之人,老臣已然退尽。
满目皆是青丝壮年。
秦始皇捧起那放在仁德四极匾额之上的匣子,轻轻拭去灰尘。
“封条未动,你自己打开吧。”
扶苏郑重接过锦匣,双手很稳,手指划开封条,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上书几字。
“传位公子扶苏。”
扶苏眼泪顿时涌出,双肩有些颤动。
朝中之人也不由得跟着抹泪。
唯有秦始皇却笑了起来。
十年间,自己渐渐发现这朝政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以往的手段似乎对于这个新生的大秦越来越不适用。
大秦在成长,在朝着既定的目标蔓延。
一路落下了很多人,也包括他这个皇帝。
十年间,扶苏渐渐接管所有国事,这个接班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优秀。
所以秦始皇打算效仿先贤,提前禅让。
“怎么这副样子?”
笑声中没有责备,唯有父亲对儿子的低声宽慰。
扶苏只觉得头上一沉,抬头,透过冕旒看到了一脸笑意的父亲。
他的胡须,头发依旧一丝不苟,唯有那威严的样子,在这时消散一空。
“好好照看大秦!”
秦始皇看向扶苏,脸上终于有了郑重表情。
然后,他将扶苏扶正。
用右手扬起扶苏的左手。
“今日,朕传位扶苏,诸卿可随新皇而行,替朕照看好大秦!”
殿中哭泣声不断。
但仍有铿锵之声,齐声唱喝。
“臣等领命!”
……
东北的寒风中。
一道汽笛声音由远及近。
轰隆声音被热闹的人群所掩盖。
将闾抱着自己的儿子,领着妻子和两个女儿站在站台之上。
“来了来了!”
黑色钢铁巨兽如同行驶在陆地上的铁龙。
十年间,数郡联动,终于将这条漫长铁路修建完成。
今日,便是由西安发车,直达长春线路的火车到达之日。
迎接的人群中,发出惊叹,都被这奇特的钢铁造物所震撼。
“比我想的要大许多。”
长春郡守脸上带着赞叹神色。
当年的郡守岩已经被调去国都任职。
新的郡守是当年迁徙而来的智。
从一个黔首,到一郡郡守,这么多年沧桑,都写在脸上。
一个眼睛通红的青年人被人簇拥着从车门里走了下来。
年过而立的墨甲从车上走下。
这一路,他少有睡眠,在机车头部,观察着前路。
为已经逝去的师长,也为一同前行的伙伴。
他神情虽然疲倦,但言语之中带着激动。
“全程顺利!”
“彩!”
喝彩声中。
庆祝的乐曲响起。
“辛苦了!”
几个少年少女向前,将彩绸做成的锦缎套在了墨甲的脖子上。
“父亲,火车!”
将闾看了一眼儿子,大笑了起来。
“对,火车,之后咱们去看大伯,大父,就不用再坐马车了。”
五千里路,三日可达。
这是一项奇迹。
从此长春和内地的联系将更加的紧密。
墨甲看着自己亲手创造的机器,知道自今日起,大秦的陆上,水上的交通方式,将会大变。
这是科技突破给这个世界带来的震撼。
……
始皇帝退位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在感叹。
那个带领大秦走向兴盛的皇帝,用最不可思议地方式,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在火车各线路联通的春日。
国家曾经的皇帝,如今的退休老头坐上了驶向中原的火车。
二世皇帝亲自来到车站送行。
同行的几个老人中,有李斯、冯去疾两人算是曾经身居高位的人。
这两人此时身份,一个为上林学院祭酒,一个为上林学院司业。
当年的老人相继去世,年纪大了,已经忘记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这车,真能动起来?”
李斯拄着拐杖,看着长长的车厢,苍白的眉头皱了起来。
嬴政却已经来到了车厢内,看着装饰豪华的舱室,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跟一件小室并无太大差别!”
“陛下满意便可!”
“唉,都说过多少次了,我现在是学宫监丞。”
“哎哟,都叫了一辈子了,这临时改口,您让我如何改呀!”
李斯笑了起来,神情中满是自责。
“哈哈,监丞还是祭酒的下属,身份调换,得给我们个适应的时间。”
冯去疾拂过胡须,靠在一旁的沙发座椅上,跟外面正一脸愁容的冯敬打着招呼。
后者恭敬的站在扶苏身后,通过玻璃窗看到几个老人的面容,便换上了笑容。
“你家这孙子,没有丞相之才啊。”
李斯在一旁感叹了一句。
“嘿,你家的有吗?”
嬴政笑了起来,“你们两家的后人放在之前确实算出彩,但现在嘛,着实难选咯。”
人才接替很顺利,就拿现在朝堂现状。
冯劫为右丞,农乙为左丞。
下面还有子婴,蒙毅,萧何,陈平等。
更年轻的,云恢、墨甲、宿枢几个学院院长已经初涉政事。
太尉人选就更多了。
蒙恬之后,李信、燕良、韩信、飞燕等在大乱之中脱颖而出的新军将领,已经成为现在的主流。
这两年又有两批学院学生毕业。
已经进入大秦吏员实习。
十年育人,当年第一批少年,随秦始皇西出的那批学生,已经成了大秦中层人物。
而上林学宫,正在以每年数倍的人数增长。
那幅庞大的地图上,现在已经站满了学生。
火车汽笛声音响起。
扶苏再次嘱托了守备之人,便看着车门关闭。
他看到车内的老人正在跟自己招手。
便笑着抬手回应。
这是父皇的一个请求,他想再看看大秦疆域。
或许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踏遍山河,扶苏又怎能不满足。
火车缓缓而行,速度越来越快。
眼前的景象开始飞快的后退着。
几个老人在窗户的景象,分辨着印象中的地域。
阳光升起又落下,次日清晨。
众人洗漱完毕,再聚拢时,聊起这日夜行进的火车,多少有些感慨。
“侍从,到哪里了?”
“回监丞,下午就到泰山了!”
“可真快啊!”
几人感叹着。
一日夜而已,便已经走了这么远。
当年大秦可是整整走了数百年。
十年,变化匆匆。
再次登临泰山,秦政抚摸着石头上的刻痕。
上面很多名字已经不在了。
多少人,已经永远留在了记忆之中。
唯有那悠扬的歌声,仍旧缭绕在他的脑海。
那后世的小子,不知道过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