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野菜汤下肚,白鹤秋舒服的呼出了一口热气。
“阿姊,这野菜汤实在美味,可是毕竟是毒草,想要广泛传播怕是容易出事。”
陈宣美嘴角一勾,“蠢。”
白鹤秋顿时有些不乐意了,“阿姊有话直说,别动不动骂人好不好!”
这野菜就和蘑菇一样,除非有丰富的经验,否则轻则腹泻呕吐神志不清,重则必定要人性命。这等食物,岂能儿戏?
白鹤秋毕竟只是古人,对于很多可食用的植物并不如陈宣美了解的多,这野菜不过是一时应急,自己知道就罢了,怎么可以广为传播?
陈宣美喝了一口野菜汤,说实话,食之无味,不过勉强裹腹,根本就谈不上美味二字。
她现下也不是很饿,干脆放下了手中破碗。
“说你蠢,是因为你看不清当前的局势。若想解眼前困境,必须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你呀,这脑子还有得长。”
白鹤秋眉头一挑,作揖问道,“那依阿姊看,如今问题出在何处?”
陈宣美微微一笑,反问,“如今旱灾严重,军事不顺,国家羸弱,无人能为百姓做主,而没有百姓奉养,朝廷更无力救灾,亦不能供养军队。如此,形成闭环。”
闻言,白鹤秋连连点头。他虽识得几个字,却到底懂得不多,说不全面。
倒是陈宣美寥寥几句便将王朝局势道清头尾。
陈宣美继续说道,“想要解开这个闭环,必须突破其中一项,那么你觉得,哪一项最好突破?”
旱灾是天意,老天不给下雨,谁来也无用。
军事不顺皆是因为国力不足供养,以至军队内部无能腐败。
国不成国,自然就民不聊生,亦无法奉养朝廷。
白鹤秋一番思索,略带一丝犹豫开口道,“如此,是否先为百姓找到做主之人?”
陈宣美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孺子可教。”
可陈宣美话音刚落,白鹤秋却是一声叹息。
“阿姊,当今皇帝年幼无力,太后娘娘和摄政王在朝廷中分庭抗礼,若是太后和王爷是那等原意为民请命之人,何愁现在国不成国?你说的东西,我活了两世,如何不知啊!”
陈宣美却不在意的轻笑着,勾弄着自己的头发玩儿。
白鹤秋见她一番高谈阔论却是无用之功,一时也泄了气。
“要不我说你蠢呢,你还不承认。”陈宣美却冷静自持,脸上没有一丝烦闷,“国家大事,岂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突破口在哪里,自当付出行动,争取一线生机!”
白鹤秋挠了挠头不解问道,“所以咧,我们第一步应该怎么做?”
陈宣美抿了抿唇,重重点头。
“我们,进京!”
“阿姊,我们身上又没钱,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到时候被当成流民,十有八九城门都进不去。再说了,我们进京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找一个能做主的人了!”
当今皇帝五岁继位,由太后代为监国,摄政王在朝辅政。
而皇帝继位七年以来,太后和摄政王几番斗法,导致民不聊生。
如今皇帝十二岁,已经到了明事理的时候,现如今首要的事情,就是看看皇帝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做主之人”。
陈宣美带着白鹤秋几经辗转,一路向着京城而去,路上渴了,便用野草野菜榨汁,如果饿了,树皮草根也可食之。两个月后,终于到达了京城。
此时城门已经设置了关卡,非京城人士不能随意出入,流民则被安置在了郊外的难民营中,其中粥棚里朝廷每日有两次施粥。
那一碗粥稀稀拉拉,陈宣美要不是饿急眼了,以前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现下自己就是流民身份,也挑剔不得。
到了京城,白鹤秋又问,“如今我们城门都进不去,怎么可能入宫面圣?”
陈宣美却端着粥碗不疾不徐,“快点喝,喝完就该干活咯。”
两人先到附近山上溜达了一圈,找了不少野生姜和野菜,绑了一大捆才满意的下了山。
“阿姊这是存余粮?”白鹤秋疑惑不已。
陈宣美却拉着他,一路不停直接送到了粥棚。
粥棚里都是朝廷派来的官兵镇守,见两人背着一堆杂草靠近,立马上前拦住。
陈宣美放下野菜,随即便道,“此次灾情严重,国家又在打战,必然也余粮不多。我瞧白粥稀如清水,想比各位官人见到灾民食不果腹也是心中不忍。民女上山采摘了不少可吃食的野菜,若与白粥一同熬煮,便能帮助到更多的灾民。还请官人上报,全了民女的心意。”
那官兵却不想平添事端,抽出腰间佩刀就要舞上来。
“粥棚乃是朝廷设立,你等莫在这里生事,否则后果自负!”
那兵刃锋利,看着委实吓人,白鹤秋拉了拉陈宣美的衣袖,可陈宣美却屹然不动。
“官人,若是此举可助朝廷帮到灾民,到时候尔等皆是功臣!虽然野菜熬粥事小,但民女也是一片丹心,若有功劳,自是官人的,若无功劳,民女也只求尽自己一片心!”
官兵一听,也有几分道理。
几人犹豫一番,接着其中一人就匆匆离开了。
白鹤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悄声问道,“你不求功劳,做这等事情图什么?”
陈宣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道,“这点苦力你都不愿意出,还想什么救民救国!再说了,这功劳是不是我的,他们可做不了主!”
不出陈宣美所料,负责粥棚的人面都没露,只是通过官兵应下了此事。
从那天起,陈宣美就开始每天都带着白鹤秋去挖野菜,挖的越多越好,这个山头挖完了,就跑更远的山头继续挖,每日送的量只多不少。
虽然是野菜,但到底比稀稀拉拉捞不到几粒米的白粥要裹腹,灾民暴乱都少了不少。
就这么干了一个多月,陈宣美手头的茧,生了又破,破了再生。
连白鹤秋一个大老爷们,都忍不住有些熬不住了。
陈宣美神情自若,终于有一天突然叫停了。
连着半个月没送野菜,灾民又开始恢复了清水白粥,一时间怨声载道。
官兵上难民营里找寻两人,却只看见陈宣美委屈巴巴的拖着白鹤秋,泪眼婆娑的说道,“官人,我与弟弟只求能为百姓尽一点心意。如今弟弟病倒了,这事也就......”
说着,白鹤秋还配合的剧烈咳嗽了几声。
官兵只能无功而返,而负责粥棚的人,则将灾民暴动的事情呈了上去。
摄政王坐在府内亭台间,听着下面的人汇报,却是眼神清明了不少。
“既然那姐弟不能挖野菜,那便派人去挖。这等小事,还用本王教你做事?”
那汇报之人却诚惶诚恐,“王爷有所不知,那小女子采摘的许多野菜,我们并不识得。我也曾派人去山中挖些寻常百姓知道的野菜,可却少之又少,不如那小女子知道的多呀!”
摄政王闻言眉头一皱,“蠢货,那便带着那小女子去挖!”
“可是那小女子的弟弟如今重病卧床,她是半步都离不开......”
摄政王烦躁的闭上了眼睛,在睁开时,又已经压下了一层怒火。
“既如此,将二人接入京城,命大夫为其弟弟医治,这样那小女子总该可以脱身前去辨识野菜了吧!今日若完不成,在让本王听见有灾民暴动的消息,你就等着朝廷降罪吧!”
灾情难民一直是摄政王在治理,但成效甚微,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饿死几个灾民不算什么。
可若是灾民再出乱子,朝堂之上,太后岂能放过这等弹劾的好机会?
摄政王满目阴鸷,不自觉的磨了磨后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