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小命考虑,刑道荣竹筒倒豆子般,将诈降之计如实道来。
“我就说此计行不通。
起初宁死不从,可他们父子非逼我诈降,不是我的错啊。
请中郎将饶命。”
说到动情处痛哭流涕。
配上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以及斑马般的鞭痕,怎一个惨字了得。
秦操眼睛一眯,“想死还是想活?”
邢道荣下意识点头。
却是碰到青釭剑,剑刃瞬间刺破皮肤,鲜血顺着肩头流下。
“嘶~”
轻吸一口凉气,刑道荣不敢再有动作,小心思活络起来。
瞬息打好百字腹稿。
先痛诉刘度鱼肉百姓,再谈刘贤不自量力,最后自己忍辱负重。
如此一来,百字估计不够。
那就拓展到千字!
正胡思乱想着,脖上凉意忽然消失。
青釭剑归鞘。
随手一抛,落在剑架上。
秦操坐回原位,指着书案对面发出邀请,“坐下喝一杯。”
转折来得太快。
刑道荣半晌才反应过来。
摸摸脖子上血痕,刺痛感做不得假,这不是梦,他活下来了。
一句“想活”就能活命。
他准备的千字腹稿,一个字都没用上,想想还有点小失望。
少顷。
刑道荣入座。
秦操倒了杯酒推过来。
“谢中郎将赐酒。”刑道荣道了声谢,端起酒樽一口闷。
酒入喉,似刀割。
再入腹,如火烧。
刑道荣脸涨得通红,龇牙咧嘴:“某从未如此烈的酒。”
“喜欢吗”秦操问道。
刑道荣点头,“喜欢。”
“还想喝?”秦操又问。
邢道荣拍拍将军肚,“末将平生最好美酒,人送外号零陵酒仙。”
“既如此,酒菜管够。”秦操轻轻一拍手,护卫搬进来一坛酒。
接着又送来肉食。
酒香与肉香飘散,勾起刑道荣馋虫。
“嘿嘿……无功不受禄,这如何好意思呢,哎呀,这手不受控制……”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扫了眼狼吞虎咽的刑道荣,秦操拿起一卷兵书,静静看起来。
时间悄然而过。
帐外一声锣响。
一更时分。
“嗝~”
邢道荣拍拍七月大的肚子,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
声响如雷鸣,惊天动地。
听到声音,秦操从书中抬头,轻笑一声:“酒足饭饱,该办正事了。”
邢道荣醉意上头,红着脸把胸口肥肉拍得翻起浪,“中郎将尽管吩咐,刀山过海某也敢闯。”
“很好,”秦操微微颔首,“刘度让你诈降,可将计就计,你今晚回泉陵城,假称将我灌醉逃了回去。”
邢道荣断然拒绝:“某已经投效中郎将,岂能再逃回去。”
闻言,秦操抿了一热酒,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笑意,“你回去后,趁夜打开城门,王师即刻杀到。”
刑道荣恍然大悟。
放他回去是假,让他“反诈降”骗开城门才是真。
“某愿意一试。”邢道荣点头。
秦操笑着举杯,“攻取零陵后,我会向玄德公请功,拜邢将军虎威将军。”
刘度只是太守,刑道荣在他手下,撑死就是一个偏将军。
刘备则不同。
有一个左将军官职,名义上可以开府建衙,自行任命府衙官员,包括一些低级杂号将军。
比如军师中郎将。
南昌一战前,朝廷虽然不认,至少诸侯间还是认的。
杂号总比没号强。
“多谢中郎将提拔。”刑道荣举杯畅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来干。”秦操再次举杯。
邢道荣有些晕乎,但耐不住秦操热情,强撑着继续喝酒。
又是几杯酒下肚。
“啪~”
刑道荣脑袋磕在案上。
很快响起鼾声。
秦操丝毫不见醉意。
谁是酒仙?
此刻一目了然。
秦操淡定放下酒樽,叫来护卫撤去酒肉,送邢道荣下去休息。
而后又招来张飞。
张飞一进来,就看到秦操在喝酒。
帐中酒味挥之不去。
张飞似是发现偷腥的猫,指着秦操大喝:“好啊,小秦先生,你竟敢在营中喝酒,知法犯法!”
说话间,三两步上前。
抓起案上的酒壶,义正言辞:“此乃罪证,待某查验一番。”
“吨吨吨……”
一壶“酒”顷刻下肚。
张飞咂咂嘴,细细回味。
以他五十年喝酒经验,这壶酒它……压根不是酒,是茶。
张飞大失所望,“原来是茶,某就说小秦先生不会明知故犯。”
秦操望着炉中炭火,眸中映照着火焰,开口道:“喝酒误事,派人盯紧刑道荣,成败只在今夜。”
张飞“啪”的一下,很快啊,领会秦操的意思,“今晚有仗打!”
秦操不置可否,“去准备吧。”
“好勒。”
张飞兴冲冲离开。
……
时至深夜。
营中喧闹起来。
马鸣声、呼喊声、脚步声彼此交织。
营寨角落的帐篷。
如雷的鼾声骤然止住。
一名护卫摇醒刑道荣,通知他今夜就要夜袭泉陵。
邢道荣酒还没醒。
迷迷糊糊被推上战车。
护卫一鞭抽出,拉车的战马撒蹄狂奔。
道路坑坑洼洼,战车十分颠簸,没跑多远就把刑道荣颠吐。
吐完,醉意稍退。
“邢道荣跑了。”
“军师有令,活捉邢道荣。”
“……”
后方传来追兵的声音。
仔细听,好像还有张飞。
“唉~”
邢道荣叹了口气。
秦子御心思缜密,造成他逃出来追杀的假象,以此取信刘度。
可秦子御算漏一件事。
他刑道荣绝非背主之人!
约一刻钟后。
邢道荣驾车狂奔二十里,甩开身后的追兵,逃到泉陵城。
刘度得知消息,连夜接见刑道荣。
“让你诈降,你为何逃回来?”刘度语气生硬,隐隐能听出怒意。
刑道荣脸一黑。
倒是刘贤察言观色,看出邢道荣一身伤,面露关怀之色,“邢将军为获取信任,吃了不少苦吧。”
邢道荣心情顿时转阴为晴。
大手一挥,眉飞色舞讲述:
“被俘后,我宁死不降,痛骂张飞偷袭胜之不武,张飞恼羞成怒,打了我三百八十五鞭。
某一声未吭。
所谓英雄惜英雄,秦子御好酒好菜招待我,与我兄弟相称。
当场要与我结拜。
可惜……”
“可惜什么?”刘贤皱眉。
“主公与刘备是仇敌,末将亦视之为仇敌,不愿与秦子御结拜,秦子御不愧是英杰,看出我是诈降。”
刑道荣胖脸一抽,两瓣豆豆眉挤在一起,满满都是悔恨。
刘贤眉头皱得更深,“既然被识破,邢将军如何逃出来的?”
终于来到正题。
邢道荣面色一正,“秦子御将计就计,让我假装逃回城,然后半夜偷偷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末将也假装答应,趁机逃回来汇报主公。”
刘贤眼睛越来越亮。
心中顿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