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秦操先前所说。
有些事已经注定。
顶着“刘备义子”名头,刘封在襄阳的地位十分尴尬。
毕竟有个亲子刘禅。
谁都知道刘禅才是继承人。
他不想争,有人想让他争。
事到如今,刘封如实相告:“非我有异心,实是有人不安分。”
秦操冷笑,“蒯越。”
平淡的语气,透着强烈自信,一语道破始作俑者。
刘封一脸惊叹之色,“正是蒯越,军师如何知道的?”
“很难猜?”
秦操不以为然,淡淡道:
“你一个螟蛉之子,一无战功、二无名望、三无亲属支持,可以说是“三无”人员,有何资格争?
不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种,你傻,看不清现实,心比天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事实证明,你不傻。”
寂静的街道上。
秦操的声音不疾不徐。
马蹄踏过青石板,一声声清脆而富有节奏。
声音落入刘封耳中。
被评价为“三无”和“不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刘封又问:“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就是有人怂恿。
自蒯良死后,蒯越成了蒯氏唯一的话事人,而玄德公为了安抚荆襄,委任蒯越做荆州别驾从事。
相当于荆州二把手。
而蒯良之死,使得蒯越和荆襄其他世家产生隔阂,面和心不和。
蒯越急需政治盟友。
没人比你这位身份尴尬,没经历过风雨的螟蛉之子合适。”
照顾刘封的自尊,秦操给出一个较委婉的说法。
直接一点的话。
就是你一个傻白甜,活该被社会老流氓骗。
刘封气急败坏大喊:“好一个蒯越,当我是三岁孩童嘛。”
一嗓子吼出。
引来巡街的士兵。
士兵一看到秦操,立刻立定行礼,“参见军师。”
“辛苦了。”秦操颔首示意。
等巡街士兵离去,秦操白了刘封一眼,“你说错了,三岁孩童哪有你强。”
本以为是安慰,刘封心情好了不少。
谁知,还有下文。
秦操嘴角一掀,“看你的年纪,应该与我一般大,十八年后,估摸着也该有三四岁了。”
给刘封整不会了。
岁数还能倒着长吗?
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说他死期将至,可以准备投胎了。
“此言何意?”刘封不解。
“很简单。”
秦操解释起来。
“蒯越自知树大招风,拉你下水既能紧急避险,又能挑拨父子关系,以此把荆襄的水搅浑。
方便他浑水摸鱼。
你当玄德公和孔明不知?
不然你为何在此?”
此刻,秦操看刘封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情况一目了然。
以刘备当前地位,结合刘禅和刘封的年纪,刘备不至于狠下毒手,除去刘封为刘禅铺路。
所以刘封被安排守门。
是警告也是机会。
刘封大惊失色,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还望先生救我!”
秦操还是那句话:“你只能是寇氏之子,懂吗?”
“懂。”刘封狠狠点头。
两人继续前行。
……
约半个时辰后。
荆州牧官邸。
正在进行一场议事。
“今年冬天严寒更甚往年,荆州多地遭受雪灾,请主公……”
诸葛亮正在汇报灾情。
殿外传来脚步声,一声声“噔噔”作响。
来者是陈到。
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这样做极其失礼。
刘备面露不悦之色。
陈到贴近刘备身边细语。
“好!好啊!”
刘备大声叫好,顾不上失态,迫不及待分享喜悦:“诸位,有一则好消息,军师此刻已至城中。”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靠着柱子打瞌睡的张飞,捕捉到关键词,立时来了精神。
众人只看到黑影一闪。
“哈哈……”
“小秦先生来啦。”
等狂笑声传来,黑影已经跑出大殿。
诸葛亮摇扇淡笑。
眉宇间不掩喜色。
诸如糜竺、孙乾等刘备势力老臣,彼此相顾大笑。
顿时气氛热烈起来。
半室如春。
为什要说“半”?
彼之蜜糖,我之毒药。
听到秦操的名字,以蒯越为代表的荆襄旧臣,一个个拉长马脸。
像死了“兄长”一样。
看出气氛不对劲,刘备顺势宣布:“诸位辛苦一天,请先回家休息,荆州灾情明日再议。”
说着又看向诸葛亮,“孔明留下。”
“臣等告退。”
荆襄旧臣愁眉苦脸退场。
诸葛亮羽扇轻摇,“主公,子御回来必有要事,我们出去迎一迎吧。”
“合该如此。”刘备欣然同意
想了想,又派人通知甘夫人,烫酒备菜准备家宴。
准备就绪后。
君臣二人来到府外。
刘备翘首望着街角,期待记忆中的白衣鹤氅。
街角光线十分昏暗。
“来人,举着火把,把这条街着凉,我要第一时间看到军师。”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上百名士兵举起火把,在街道两侧列队。
火光照亮了街道。
也照亮一张黑脸。
“大哥,小秦先生何在?”张飞不知从哪窜出来询问刘备。
刘备目光不离街角,眉头微微一蹙,“军师来得突然,是巡街士兵发现,军师和封儿正往此处来。”
诸葛亮眼睛一眯,“主公勿虑,子御做事向来有分寸。”
“可是……”
“是小秦先生!”
刘备还想说什么,张飞突然大笑,冲向街角那道白影。
不容拒绝一个熊抱。
“小秦先生,有没有想某?”张飞扯着破锣嗓子大喊。
震落屋檐积雪。
秦操挑眉,“不想。”
“没关系,”张飞挠头嘿嘿一笑,“反正某想死你了。”
秦操眼圈微微一酸。
推开张飞,轻捶他的胸口,没好气道:“娘们唧唧,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说完迈步继续向前。
“小秦先生,你可别瞎说,你听某辩解……解释,某也没有……”
张飞追过来解释。
一路吵吵闹闹。
走过火把照亮的长街。
“军师!”
刘备一把握住秦操的手,颇有些自责道:“备得荆州后,军师第一次来襄阳,本该出城十里、携荆襄大小官员相迎,今夜准备不足,是备的不是。”
秦操淡然一笑,“你我君臣,何须这些虚礼,一壶老酒足矣。”
“军师豁达,备不及也,夫人已备好酒菜,请。”刘备拉着秦操便走。
“且慢。”
秦操拉住刘备,看了眼刘封,“喝酒不急,封公子有话说。”
话落,“噗通”一声。
刘封毫不犹豫双膝跪地。
“孩儿犯下错事,愧对父亲厚爱,请准许孩儿改回寇姓,愿沙场立功赎罪,恢复寇氏先祖荣光。”
说话间,以头抢地。
磕在青石板上“梆梆”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