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又一村。
鲁肃重燃希望。
不说荆南四郡,只要能得到一块地盘,对主公也算有交代。
“何处?”鲁肃忙问道。
“别急。”
诸葛亮微微一笑,转而看向刘备,“主公,借地图一用。”
刘备命人取来地图。
不多时。
地图摊开在书案上。
诸葛亮手持朱笔,描红江东地盘边界,一笔点在庐江郡某处。
“吴侯坐拥江东六郡,继承父兄之志,可图北上王兴之业。”
一顶高帽甩过来。
鲁肃替自家主公接过。
“先主孙伯符在世时,曾试图奔袭许昌解救天子。我主亦有北上救出天子,匡扶汉室之心。”
诸葛亮不置可否。
就当鲁肃说的是真的。
笑了笑,指着朱笔点出的“某处”分析:
“吴侯若想北上,可从水路进军,从濡须口抵达巢湖,再由巢湖经施水、淝水向西进入淮水。”
一边说着,诸葛亮将提到的几处河流描红,路线一目了然。
鲁肃盯着地图沉吟不语。
以他的战略目光,自然能看出这是北上最佳路线。
也是最适合江东的路线。
不过北上的话,和他的“榻上策”,以及公瑾的“二分天下论”,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他们的策略是先西后北。
先向西谋夺荆、益二州,积蓄足够的力量,再北上图王业。
想到这,鲁肃皱眉道:“孔明不必绕弯子,请直言要给予我主何地。”
“正是此处。”
诸葛亮朱笔轻轻落下,圈住施水河畔某个二字地名。
赫然是“合肥”二字。
鲁肃面部肌肉抽搐,有些恼火说道:“合肥是曹操地盘,孔明如何给予我主,莫不是在诓我?”
诸葛亮羽扇轻拍鲁肃,和颜悦色安抚,“子敬勿虑,待亮细细说来。”
鲁肃耐着性子听下去。
“得合肥其利有三。
其一,吴侯若得合肥,可遏制南北水上交通,向西可图豫州,向东可图徐州,进而可图中原之地。
其二,可将战线向北推进,缓解江东中枢吴会之地压力。
其三,取合肥,可得淮南,江东水师往来迅速,运兵、粮草效率大大提高。”
最后,诸葛亮作出总结。
一言以蔽之,取合肥,对江东有百利而无一害。”
话里话外全是北伐。
关于荆州那是只字不提。
鲁肃稍一思考,便知诸葛亮的深意。
尤其是谈到水路交通。
让他想起一件事。
荆州落入刘备手中,则长江上游也被刘备掌控。
江东水上优势荡然无存。
诸葛亮是在提醒他,与其图谋西进伤两家和气,不如北上合肥,开辟一条新的水上战道。
一念通达,鲁肃面上难掩轻松笑意,向刘备拱手致意,“合肥有重兵把守,玄德公可否相助?”
此刻,鲁肃做出让步。
按照谈判规则,另一方也该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
刘备呵呵一笑,“孙刘两家是盟友,理应守望相助,吴侯若攻合肥,备一定尽绵薄之力。”
这个回答鲁肃并不满意。
于是追问道:“恕在下直言,敢问玄德公如何相助?”
诸葛亮适时接过话题。
羽扇指着地图向西推移,最后停在“新野”位置上。
“子御已夺下新野,或许接下来一年,都会待在此地。这一年,想必足够吴侯夺下合肥。”
“啊?”
鲁肃小吃一惊。
有秦子御待在新野,曹操必定派重兵驻守宛城。
相应的,合肥必然空虚。
如此,机会便来了。
鲁肃也知道,以刘备军如今的兵力,让秦操独守新野,吸引曹操的注意力,已经做到了极致。
甚至有些冒险。
鲁肃有些哭笑不得,“孔明瞒得我好苦啊,早告诉我子御在新野,何苦废这般口舌?”
诸葛亮却是不认,“子敬休要冤枉我,若不先陈明利害,你家那位吴侯怎会善罢甘休。”
两人相视而笑。
一个是善意微笑。
一个是苦笑。
失落、怅惘、悲戚等情绪,一时涌上心头。
鲁肃强忍落泪冲动,“玄德公之意在下已知晓,回去后,定然劝说主公攻合肥,在下告退。”
刘备、诸葛亮送到门外。
“玄德公请留步。”
“先生慢行。”
简单话别,鲁肃乘车离去。
马车消失在远处。
空有“吱呀”声远远传来。
“至此,抗曹一战才算正式结束,主公终于能腾出手,专心处理荆襄之事,与民休戚。”诸葛亮轻声轻语。
“是啊,”刘备由衷感叹,“若无军师、孔明,备岂能有今日。”
“不敢当。”
诸葛亮驻足凝望北方,眸中的惆怅浓到化不开。
“子御独守新野。
既是提防曹操,也是在做一次尝试。
亮能力有限,唯有助主公稳定荆襄,打造一个稳固后方。”
末了,一声悠长叹息。
“唉~”
刘备也叹了口气。
忍不住握住藏在袖中的帛书。
帛书来自军师手书。
只写了一件事。
一件前无古人,或许也是后无来者的事——打造无世家之城。
孔明心有灵犀。
刻意引导孙权攻合肥。
以除军师后顾之忧。
“军师此刻定然踌躇满怀,深陷明争暗斗,备何以为报?”
刘备不断摩擦着帛书,既是感动又是愧疚。
……
又是两日后。
鲁肃乘船顺流而下。
在柴桑靠岸,来不及停留,快马加鞭赶往南昌。
时至深夜。
孙权搂着小妾已经睡下。
突然,门外传来声音:“主公,鲁肃有急事求见。”
孙权猛的睁开眼睛。
听出声音是亲兵统领周泰。
当即不疑有他,在小妾服侍下穿戴整齐,在外室接见鲁肃。
“主公。”
鲁肃拱手行礼。
“请坐。”
孙权邀请鲁肃入座。
见其面露欣喜之色,不由大喜,“难道刘备愿割荆南四郡?”
鲁肃轻轻摇头。
孙权笑容一僵,故作轻松摆摆手,“也罢,四郡确实有点多,若能得到长沙郡也不错。”
谁知鲁肃仍是摇头。
这下孙权笑不出来了。
“砰!”
只听一声轻响。
孙权狠狠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案牍散落一地。
“欺人太甚!”
“连一郡都不舍得给,没想到刘玄德竟吝啬至此。”
“岂吾不敢出兵乎!”
孙权越想越气,又是一拳捶在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