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席卷荆州全境的大雪停下。
雪后初晴,积雪渐渐消融,山峦显出翠绿之色。
道路随之变得通畅。
本该是好事,在一些人眼中却是坏事。
江夏郡。
夏口。
一座雄伟水寨依水而建。
水寨四角竖起箭楼,墙上士兵往来巡逻不绝。
一个中年男子登墙眺望,远处水天一色,水面平静无波。
时近中午,暖风猎猎。
吹在中年男子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遍体生寒。
中年男子正是黄祖。
“射儿,有消息了吗?”黄祖问道。
身后的黄射脸色铁青,“刘表说新野与江夏最近,让刘备来救援,刘备算什么东西……”
越说越烦躁,黄射一拳打在墙上。
有其子必有其父,黄祖国字脸上同样显出怒容。
“从新野过来至少需十日,刘备带的废物,只怕要半个月。
半个月,来给老子收尸嘛?
匹夫误我!定是襄阳鼠辈见我日益强大,故意见死不救。”
咆哮声在水寨回荡。
士兵噤若寒蝉。
黄射又气又急,“父亲,刘备指望不上,该如何是好?”
“慌什么?”
见自家儿子慌神,黄祖瞪了他一眼,“江东有何惧哉?前两次为父一人便能胜之,这次也不需要援军。”
“收尸”只是赌气说法。
水战十分复杂,不是看到地图上有河岸线,就能随便登陆。
夏口位于江沔交汇之处,掌握夏口便掌控长江中游水运交通,还能把控夏水和汉水航道,可辐射襄阳、江陵。
江夏之所以兵家必争,夏口起绝大部分作用。
黄祖在夏口筑水寨,打退江东多次进攻,现在仍有自信。
似是想起什么,黄祖突然道:
“苏飞,我自认待甘宁不薄,又有你举荐他为邾长,昨日听说甘宁跑了,你有何话说?”
被叫到名字的苏飞一愣。
刚想解释,黄射冷笑一声:
“甘宁桀骜不驯,数次顶撞父亲,儿观之是养不熟的狼,只怕已投江东孙权。”
黄祖闻之大怒:“好胆!苏飞识人不明,拖下去杖责八十。”
话落,士兵押着苏飞离开。
少顷,惨叫声传来。
一众同僚只顾看戏,竟无一人出来求情。
……
转眼又是两日。
黎明时分。
黄祖睡得正香,突然帐外传来惊慌失措喊声。
“父亲,江东打过来了!”
黄祖瞬间惊醒。
还以为江东趁他不备袭营。
随即一脚踢开被子,慌忙套上铠甲,拔剑冲出大帐。
营中一片寂然。
没听到喊杀声,也没有想象中的袭营厮杀。
黄祖提剑茫然四顾。
将士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黄祖反应过来,自己被儿子的反应吓到,闹了个误会。
提剑的手微微颤抖,恨不得一脚把逆子踹回娘胎。
“你在狗叫什么?”黄祖强压怒火,把剑插回剑鞘。
黄射缩了缩脖子,“父亲,孩儿看到江上帆影重重,应该是江东战船。”
“走,去看看。”黄祖快步登上墙头。
放眼望去,江面帆影绰绰。
对岸不知何时建起水寨,远远的便能看到轮廓。
好快!
黄祖心中暗暗吃惊,同时松了口气。
敌方动作很快,却不急于进攻,证明敌方对进攻没把握。
“敌方统帅是谁?”黄祖询问黄射。
黄射摇了摇头,“不知道。”
“废物,”黄祖吐了口唾沫,“除了吃喝嫖赌,你还知道何物?”
黄射快三十的人,被骂得哼都不敢哼一声。
突然,余光瞥到一样东西。
黄射急忙指着江面大喊:“父亲快看,有船过来了。”
黄祖顺着所指放心望去。
果然有一艘小船,准确的说是走舸飞速接近水寨。
不过片刻,走舸停在水寨下。
船首一人帽插锦鸡尾,铠甲外斜披一件锦袍,不惧严寒,孔武有力的双臂裸露在外。
见来者如此卖相,黄祖一眼认出对方。
黄祖拳头攥紧,道:“甘宁小儿,你竟敢投靠江东。”
甘宁嘴角露出嘲讽笑意。
“你和刘表看不起我,我又何必为你们卖命,废话不多说,奉大都督之命,前来下战书,箭来。”
手下递上弓箭。
甘宁轻松拉弦如满月,无需瞄准松开手。
“蒸”的一声轻吟。
箭支离弦而出,射中黄射头盔上红缨。
红缨缓缓飘落。
黄射后知后觉,惊恐大叫。
“我们走,哈哈……”
甘宁畅快大笑,下令走舸返航。
走舸远去,笑声久久不绝。
黄祖脸黑成锅底,拔出插入墙内的箭,取下裹在上面的帛书。
帛书乃周瑜亲笔所书。
一封中规中矩的战书,邀请黄祖出寨一战定胜负。
“幼稚。”
黄祖看完冷笑,随手把帛书丢进旁边的火盆。
帛书顷刻换作灰烬。
“周瑜派甘宁激我出寨,定是惧夏口水寨坚固,真当我是三岁孩童?”
黄祖看穿周瑜心思,大手一挥,“传令下去,坚守不出!”
命令很快传下去。
而甘宁走后,对岸不再有动静。
黄祖吩咐黄射加强巡视,回到帐中休息。
夜幕降临。
水寨中士兵陆续进入梦乡。
仅剩巡夜士兵警戒。
直至深夜,如水般沉寂的水寨突然沸腾,喊杀声震天。
黄祖又一次惊醒。
无需逆子提醒,便知敌人真杀来了。
等他披甲冲出大帐,正好听到甘宁的猖狂笑声。
“黄祖,小爷明晚还来找你。”
甘宁杀光拦路士兵,带着手下从容坐船离去,留下一片狼藉。
黄祖眼中浮现刺骨杀意,“甘宁,吾必杀汝!”
第二天,黄祖紧张备战一天。
可甘宁没来。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没等到。
等第五天稍微懈怠,甘宁率领百人夜袭杀入水寨。
十天内,如此重复数次。
甘宁次次精准把控时机,黄祖军身心俱疲、人心浮动。
“快去新野催援军。”
终于,又一次被夜袭后,黄祖派人去新野求援。
殊不知援军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