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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不一定从头至尾充满血腥与恐怖。

有时候它喜欢伪装成美梦。

天不知不觉又暗了。

苏公子托着下巴,站在山谷仰头感受上方的光线变化。

“你们有没有觉得一天的时间太短了?”

他问身后那圈人。

“应该是我们清醒的时间太短了。”

伊萨坐在火堆旁,一手撑头。

天色将晚,他又开始昏昏欲睡。

这些天他很早入睡,很晚才能清醒。

哪怕醒来也终日浑浑噩噩,似醒非醒。

一天里大部分时间神识困在头脑的囚笼与世隔绝,自然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兰十七特意坐到伊萨身边,与邵乐楼隔着火堆遥遥相对。

火柴“噼啪”、“噼啪”发出轻响,众人懒得说话,伴着这股声音更是容易犯困。

“进入山谷后每日困成这样,实在不正常。”

沉舟率先出了声。

尾济由山谷走回洞内,用手“啪”、“啪”拍了拍脸。

“这么下去不成。不如大家详细说说自己的梦,权作提神。”

他给出的提议,当然由他开始。

“连续三天,我梦到了红烧肉,红烧肘子,酿茄子。”

苏公子一边掐着手指计算美食,一边喃喃自语。

“为什么变成素的了呢?是不是这两天吃太多水果了?

伊萨头往下一垂,差点睡着。

“你梦到了什么?”

兰十七拍了拍他的手臂。

“啊……我三天里重复着差不多的梦境,梦到自己与友人住在拓食。”

伊萨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最初的梦境里,他与阿西亚待在他们长大的那片绿洲。

之后,他们搬到了拓食偏远的小城。

昨天的梦里,他与阿西亚住到了拓食的皇都。

拓食境内的百姓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他的华英国血统,他似乎成为了真正的拓食人,与其他人其乐融融。

这是他小时候憧憬的生活。

昨夜在梦里,他发现其他人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时,他惊慌失措,拉着阿西亚往城门口跑。

“怎么了我的朋友,你去哪里?”

阿西亚似乎也忘了自己的鹘霜血脉,衣着打扮与普通拓食人无异。

“这些人不可能真心接纳我们。一定是圈套。”

伊萨不懂阿西亚怎么失去了往日的警惕。

“为什么?”

阿西亚一脸莫名其妙。

“我们是他们的同胞,是他们的一份子。他们为什么排斥我们?”

“我们不是。”

说话时,有两名仆人抬着巨大的铜镜经过他们。

伊萨照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那一半华英国长相消失了,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拓食男子。

“我吓醒了。”

伊萨揉着脸。

“你假如真变成了拓食人,吓得睡不着的应该是我们。”

邵乐楼一回完嘴,立马挨了一石子。

兰十七捡起脚边的石头弹向他。

他没生气。

接住了石子,报以微笑。

尾济听完伊萨的叙述,安静地坐在一旁。

“说说你的吧。”

兰十七问沉舟。

“没什么特别,是以前在东莱学武的日子。那时候日复一日进行枯燥的锻炼,不知不觉时光飞逝。与这两日有些相似。”

“真的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尾济不大甘心他的回答如此平淡。

沉舟摇了摇头。

“与其说特别,不如说奇怪。”

他又思考了一下。

“我在梦里周而复始做着同样的练习,连续数日没有一丁点儿变化。”

过去那段修行的日子也是如此,所以他起初不以为然。

可连续数日做一模一样的梦,委实奇怪。

“难道是梦蜃石的作用?”

沉舟翻看自己的手掌。

按常理来说,他们醒来后,梦蜃石的作用应该解除了才对。

“你们俩做了什么梦?”

尾济滑过沉舟的疑问,转向邵乐楼与兰十七。

“我也想知道兰兄做了什么梦。”

白天叫兰十七撇下,邵乐楼这下有了报复机会。

果不其然。

火光在兰十七的脸上跳跃,他的眼神飘忽不定。

“你做噩梦了么?”

伊萨关切地问。

他不问还好,一问兰十七更加慌乱。

“只是梦而已。”

他像是回答伊萨,又像在安慰自己。

“我梦见……”

他隔着火堆暼了一眼邵乐楼。

“一头猪在泥坑打滚。”

“什么?”

邵乐楼气得暗暗握住了拳头。

梦里,仙桃在他怀里千娇百媚,哪里像兰十七这样嫌弃他?

“巧了。我跟兰兄一样,也梦到了头猪。钻在我怀里哼哼个不停,非要我亲自己。真是可怕。”

兰十七瞪着他不便发作,脖颈硬了。

“还不如跟我一样梦到红烧肉。”

苏公子火上浇油。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的工夫,伊萨已经支撑不住困意,头一歪靠在兰十七肩上睡了过去。

兰十七轻手轻脚地探了下他的额头。

“他额头有些发烫。”

“难怪他这些天比其他人更疲倦。”

沉舟与伊萨时不时在一起行动,看到他萎靡不振,与平时不一样。

“你不能替他解毒?”

他问尾济。

“那是他的体质所致,我改变不了。”

尾济摆了摆手。

“世间一物降一物,繇毒是他的劫。”

话说了半天,其余人也困了。

尾济与沉舟相继进入梦乡。

兰十七睡在伊萨旁边,有意躲开邵乐楼。

邵乐楼晃了几次手指,暗中招他出去说话,他视而不见。

“你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邵乐楼恨恨地揪碎草叶。

兰十七强撑精神,不愿入睡,抵不过夜深人静时袭来的浓浓睡意。

他这头坠入梦乡,那头出现在邵乐楼的营帐。

为免仙桃逃跑,邵将军一睁眼,立即用绳索捆住了她。

邵乐楼走到帐门口,撩起营帐寻找军旗。

由于兰国余党时不时偷袭旧都,分领各部队的下将先后进城驻扎过一段时间。

邵乐楼点了下各队军旗,推算这会儿是他获悉婢女被杀,委婉告知仙桃的时候。

他回到帐内,两手叉腰看着在床上不停扭动的女人。

“据说女公子喜欢看猪在泥塘打滚,有没有兴趣与猪同乐啊?”

仙桃嘴里塞了布,无法回嘴,只能侧过脸瞪他。

这副样子全无失去婢女的悲哀与麻木,显然很清楚自己身处梦中。

“说,你从何时开始进入我的梦。”

邵乐楼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