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易有疾病劳损,阴阳不调者居多。
适合制作蛹人的少之又少,因此太傅与虢氏的实验历时十几年,迟迟无果。
官兵收殓尸体时,那几具可疑的尸骸因屋梁倒塌,意外戳破了腹部,腹腔掉出几条烧焦的蛇状怪物。
孙奉宰干脆命仵作把所有形状奇怪的尸体解剖了一遍,结果来历不明的尸体几乎全部为蛇怪占据。
它们的身体成为了怪物的巢穴。
与繇虫破裂,化为尸水前的甄映雪一模一样。
这些事记载在孙奉宰寄给朝廷的密信上,别说地方百姓不知,大部分朝廷官员也不曾听闻。
邵乐楼在一旁惊得合不拢嘴。
斩家调查兰十七与那几个人的关联时,顺藤摸瓜查到了虢公子的勾当。
再加这几人在官寮的交谈,他知道虢公子做下了不得的缺德事。
他再怎么冥思苦想,也没料到事情匪夷所思到这地步。
话说回来,兰十七的麻烦一样匪夷所思。
超出常识的错误,只能用超出常识的办法修正。
兰十七与这群人扯上联系在所难免。
“咣当”一声,惊了众人一跳。
声音来自烧焦的残垣断瓦堆。
他们交谈时,废屋底下有“淅淅索索”的动静。
伊萨不放心,过去查看,结果是千疮百孔的房梁支撑不住压在上面的沉重屋顶,彻底断成了两截。
屋子周围扬起尘土。
“你没事吧?”
兰十七跑向走回来的伊萨。
伊萨咳嗽了两声,摇了摇头,回首再看了眼沉入废墟底的屋顶。
“可能是我看错了。”
尾济靠近墓地后嗅个不停。
其他人察看倒塌的房屋时,他绕墓地转了一圈。
“有点怪。”
他回到合葬墓前方。
“你发现了什么?”
沉舟也感到种说不清的古怪。
“能不能将墓地打开?”
苏公子语出惊人。
“别开玩笑了,擅自掘墓,苦役三年。”
这群人哪儿管王法?
邵乐楼话才出口,沉舟立起了剑指。
一阵尘土飞扬,墓地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贯通整座墓穴。
数十口整齐排列的棺木一口气露了出来。
邵乐楼吓得倒退几步。
兰十七拨开他,跳下了墓穴,用水刃切开了一口棺盖,踢开了盖板儿。
棺材冒出一股黑烟。
烟尘散尽后,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尸骨。
“怎么回事?”
邵乐楼凑到土坑旁,伸长脖颈往墓穴里望。
这块墓地有数十人合葬,比其他墓占地广。
由于没有亲人祭扫,墓上荒草长得老高。
假如有人盗过墓,草皮有人翻动过的痕迹才对。
沉舟跟着下坑,接连几脚踢开了好几处棺盖。
与兰十七打开的棺材一样,这些棺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外力撬开的痕迹。”
沉舟绕墓匆匆跑了一圈,查看了遍其余几十口没有打开的棺材。
“如果不是我们运气好,恰好打开了空棺。那只剩下两种可能。”
兰十七爬回了地面。
“其一,这些棺材下葬时是空的。其二,有人隔着棺木与坟土取走了尸体。”
“刚刚在倒下的房子前,我看到……”
伊萨往墓坑边刚走了一步,猝不及防地闷声倒下。
这下吓坏了兰十七。
他扶起倒地的伊萨,用手试探他的额头。
伊萨脸色苍白,额头滚烫。
“他病了。”
兰十七不及详说伊萨的情况,另一个人也倒了下去。
邵乐楼双膝一曲,跪坐在地,失去了意识。
“是烟雾。”
沉舟意识到时已然晚了一步。
他眼睁睁看着苏公子与兰十七倒在跟前。
接着,他的视野也成了一片黑暗。
*
“将军?将军?”
邵乐楼被人摇醒。
他记得自己与兰十七一行人去了黾镇,再睁眼,四周成了另一番景象。
“将军?”
一名士兵打扮的青年小心翼翼在他面前摇了摇手掌。
邵乐楼环视周围。
他坐在大帐中,身边围绕一群风尘仆仆的武士。
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好在一转头,有张熟悉的脸进入他眼帘。
左手边与他同坐大帐最高处的,是姓鸠的异国人。
怎么回事?
他朝姓鸠的挤了挤眼睛,又在帐下人群里四处搜寻。
兰十七去了哪里?
那个戒心甚重的拓食人,以及成天笑眯眯的苏公子呢?
“将军?”
叫醒他的那名士兵又唤了他一遍。
“邵将军是否在战场厮杀过于疲惫,眼睛出了问题?”
与其他人打扮不太一样的鸠公子懒洋洋吸了口水烟。
帐里的士兵全部一身戎装,衣甲上沾满尘土血污,只有他珠光宝气,纤尘不染,衣着光鲜。
“此战主帅为皇子,既然将军疲累不堪,难以主事,不如由积羽皇子您来定夺?”
座下几名将领打扮的男子,谄媚地进言。
“我算什么主帅?父皇命我统兵,只不过借我之手释出兵权。他真正信任的是这位乘龙快婿。”
积羽皇子说话阴阳怪气。
乘龙快婿?兵权?
邵乐楼越听越糊涂。
“皇子过谦了。今日抓的书吏是兰国前任国主之女。将军虽贵为驸马,处置这般身份特殊的人物仍不免招惹争议。军中能执牛耳者,舍皇子谁?”
“你们没念过多少书,别胡说。发配战俘哪儿称得起‘执牛耳’三个字?说出去叫人笑死。”
积羽皇子嘴上嫌弃,嘴角浮现出笑意。
“将人带上来吧。”
他发号施令,邵乐楼只好打起精神往下看这些人闹什么。
人押在了营帐口。
积羽皇子一声令下,数名手持长枪的士兵推了一众女子进来。
为首的那人全身黑衣,头巾把脸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
十几名年纪在十五六到二十岁之间的少女跟着她走进营帐。
与前头戒备森严的主人不同,这群少女衣着素雅,薄施粉黛,一个个眼眉清秀,娇艳欲滴。
一帐的男人成年在外厮杀,别说回家见妻妾一面,碰到女人的机会都极少。
冷不丁一群如花似玉的少女闯入视野,胡子拉碴的糙汉们眼睛快绿了。
邵乐楼视线在那群少女头顶匆匆转了一圈,落到前头黑衣女子的脸上。
那女人低垂双目,不看任何人。
露在外面的眼睛,邵乐楼有点熟悉。
他上下打量了黑衣女子一番。
裹得再严实也不难看出这人是女人的身量与体型。
可这双眼睛……怎么有点像兰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