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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扮成小倌,混迹三教九流,是谁安排给邵乐楼的任务。

那他闹出双尸案,引来全城围观,甚至暴露自己习武的经历,肯定违背了他身后人的意志。

他不能再让人猜到自己从谁那里学来一身武艺。

一个事事知道的人,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经历过公堂上的交锋,邵乐楼以为众人口中的赌神言过其实。

一个接一个平局,使他怕了。

他不知道兰十七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他无力分辨。

邵乐楼只有一个办法。

兰十七侧身一闪,躲过了踢来的腿,趔趄几步,步态不稳。

邵乐楼追上一脚,他一弓身,又险险避过。

每一招都躲得刚刚好。

兰十七一身酒气,说话慢吞吞时不时中断,思路却很清晰。

“你真的醉了吗?”

邵乐楼不由怀疑。

“邵公子不也喝了酒?”

兰十七眯着眼,用拇指推了下鼻梁。

“兰兄不信我,为何有胆与我一同来此?”

邵乐楼挽起袖子,露出发红的手臂。

臂膀散发出热气,顺着风可以闻到酒味儿。

“看起来邵某真的被彻底小觑了。”

他脸颊的红晕散去,适才喝下的酒消失了。

“我以为将酒逼出体外,是说书人的胡诌,原来真有人可以做到这种事。”

兰十七摇摇晃晃看着他捏紧拳头。

“兰兄不信,莫非你不会?”

邵乐楼甩开双臂,抡拳攻来。

兰十七抬腿挡住他的左拳,他的右拳接着击向兰十七的面额。

“我没有见过这种功夫。”

靳月夔揉肩的时候坦言。

“不是东莱的御气术,也不是西国的搏击技。”

“与外家拳相比,更接近御气术。”

沉舟补充。

“又与东莱仙门的武功逆向而行。”

东莱仙门借势御气,武艺的精髓与兵法相似。

强调气力充盈,身强体健之外,格外讲究顺势而为,以便人力得到最大发挥。

“这种拳脚,背道而驰。”

沉舟拉开靳月夔的衣领,他肩膀仍残留着淤青。

“受力中心的地方损伤最小,反之,外侧受损较重。”

“这跟邵乐楼的所作所为倒有几分相似。”

伊萨咬着嘴唇。

邵乐楼最恨的人是杨李氏。

他没有直接向杨李氏下手,而是挑拨陈姐,利用陈姐之手除掉她。

“发展出怎样的武技,往往与武家奉行的理念相关。”

沉舟顺着自己的话想起了什么。

“……江湖传闻,有种拳法叫‘隔山打牛’。”

“啊,我也听说过。传闻而已。”

他一提,靳月夔也记了起来。

“这种拳法不击倒直接接触的对象,反而打伤相隔一段距离的人。这根本做不到,仙门也做不到。”

“仙门可以隔空打中目标,但无法绕过中间的人,造成另一边损害。”

沉舟解释得更详细一些。

“以气攻击,气只能贯穿中间的物体,不能凭空消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武艺与神术不同,除非糅合了两者。”

兰十七懂了那两人向他解释邵乐楼所用拳法时,为何一惊一乍。

邵乐楼的拳头擦着他的衣衫滑过。

他明明白白躲过了对方的攻击,然而在双脚站定的时候肩头一阵重压。

“兰兄也有不知道的事?”

透过兰十七的面巾,邵乐楼看出了他的震惊。

“我每当想明白了一些,不知道的又变得更多。”

“兰兄说来听听。”

邵乐楼一脚追着一脚,兰十七节节败退。

“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名人人唾弃的小倌儿,不管怎么看也是贱命一条。偏在你身陷牢狱之灾的时候有人救你出来。我原先不懂你哪里值得别人费心,现在看来有些价值。”

邵乐楼一脚踢中院墙,碎石划过兰十七的耳朵。

“那是我花钱雇来的讼师。”

“杨李氏那百十两银子?明白人面前何必说假话。”

兰十七踢向邵乐楼的下颚,他两手封住对方的攻击,回敬一腿。

邵乐楼的腿更长。

他没有直接踢到兰十七,而是踏中他身后的石墙。

兰十七脏腑一震,口鼻涌出一股血腥气。

“邵公子的身手值得一救……咳、咳……这样一来,又有了其他问题。”

“哦?兰兄有何问题。”

邵乐楼攥住兰十七的脚腕,试图拖他过来。

谁知兰十七一抓墙壁,干脆踩着他的手掌,凌空跃起,跳到了他的身后。

“邵公子的身法如此独特,为什么大材小用,在青楼出卖色相?莫非你钟爱那群脑满肠肥的嫖客?”

他不提还好,一提邵乐楼火冒三丈。

“谁喜欢那群淫虫?”

他双手握作虎爪,向兰十七抓来。

“我看到男人就想吐。”

“难怪……”

兰十七恍然大悟,为何他在军中“烟视媚行”。

“你被征入伍后临阵脱逃,不是因为怕死,是因为无法忍受跟一群男人住在一起?”

邵乐楼在青楼经历过什么,兰十七不想深究。

溢于言表的厌恶解释得足够清楚。

“所以你离开青楼后,依附女人为生?”

“女人?”

邵乐楼啐了一口。

“你以为那群涂了层层厚粉,自诩貌美如花的老妖婆好到哪里去?”

他今晚是预备把往日所受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了。

“一边抱怨男人把漂亮女人当作玩物,一边学男人把年轻男子当作玩物。明明是花钱买来的一夜温存,又信心满满,以为身边的男人足够抢眼,自己就比其他女人高上一等。一身男人的恶臭,浑然不觉。”

杨李氏希望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邵乐楼清楚得很。

哪怕周围人唾弃他,杨李氏仍然不遗余力为他假造身份,为的是与他在人前双宿双飞。

她不管如何涂脂抹粉,也已年过三十。

年轻时中人姿色,再加纵欲无度,哪怕不曾辛苦劳作,依然老得飞快。

她这样喜好淫乐的人是极为在意容貌的。

每日早起精心修饰不够,她需要身旁人证明自己青春永驻。

人缺乏什么,才需要证明什么。

证明的同时,等于提醒自己缺乏什么。

邵乐楼不仅不能让她忘记自己人老珠黄,反倒是令她时时刻刻陷入对年轻女子的嫉妒。

妒火中烧的她再回头折磨邵乐楼。

罚跪,辱骂甚至鞭打。

杨李氏的所作所为不逊青楼的嫖客分毫。

“她们只是我的钱匣子。”

陈姐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