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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关翎听到了红袖的声音。

她回到竹青馆了吗?

“姑娘?姑娘!”

不对,是素月。

浑身的刺痛以及疲倦,不断削弱她的意识。

她再度落回黑暗。

视野朦胧,有残影飘过。

她不抱希望地伸手一抓,意外抓到了那人的衣袖。

“站住。”

她无暇思索,有太多话想问。

“为什么……”

千头万绪,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问起。

影子未如从前那般转瞬即逝,慢慢等待她整理心情。

可惜,“他” 的脸沉入了黑暗。

无从了解“他”在想什么,她心底升起淡淡的不安。

“你没有想过离开华京,皇后会向我下毒手?”

这是她最困惑的地方。

“不管在白云楼,还是鹘霜,你知道我的未来,对吗?”

“他”即是纪归鸿,也是伊萨,又与他们截然不同。

“他”在血池幻境见识过王慕晖的所有结局,知道她将面对什么。

“他”既然能出现在这片黑暗里,也一定能出现在她前往的任何地方。

“为什么不救我?”

“他”可以阻止纪离鸿夺走苏檀的躯体。

可以阻止费皇后毒害水悦秋。

“人只能救自己。”

影子的答案令她失望。

“既然如此,你出现在我面前有何意义?”

“他”不属于她。

她不知道“他”穿越了多少世界来到此世,肯定不亚于她所见过的幻灭。

“他”千辛万苦赶到她身边,只是为了看她受尽折磨?

影子的表情与黑暗融为一体,一旦沉默,关翎更无法知道“他”的心情。

“你与我之间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她离开了重溟君,与另一名男子结为夫妻?

为什么重溟君没有选择她,而与其他女子缔结姻缘?

“李昭媛……是你命定之人……你爱她?”

看到“夏篁”两字后承元帝的反应,足够证明她一直以来的揣测并非一厢情愿的幻想。

不管容貌如何改变,性格如何伪装,身份如何隐瞒,熟悉的感觉骗不了人。

最终为了另一个女人,“他”抛弃了自己。

“你与她,生下了未来的继承人。”

在她与另一个男人建立的皇朝,留下自己与其他女子的骨血。

是为了报复她的离去?

“你再如何痛恨我,华英国的子民终归是无辜的。为何闯入这个国度,把他们卷入纷争?”

异神托生皇室,造成了龙神之国的气数改变。

承元帝一朝的祸乱,源于群臣离心。

朝臣无法发自真心地信任君主。

他们的心告诉他们,高高奉于头顶的座上人是皇庭异类。

由欺骗而起的怀疑、猜忌与不忠,是他们的错吗?

“他”鸠占鹊巢,取代了他们真正的国主。

“你如愿以偿与心上人白头偕老。作为纪氏宗主,你在东莱与她结为伉俪。还不够吗?”

接下来,纪归鸿又在水如镜亡故后,抛弃妻子,与人人口诛笔伐的妖女葬在一处。

“我不懂。”

白云楼与回华英国路上的一幕幕交错浮现在脑海。

关翎的心乱成一团。

“他”,若即若离。

太祖的背叛简单明了。

太华为了什么恨她,是不是与其他人有染,有着毫无争议的答案。

然而关于重溟君的一切扑朔迷离。

他痴心一片,又撇下她陪伴另一个人。

“你穿越浩渺时光来到我身边,难道是为了与我说一句‘人只能自救’?”

关翎笑了。

因为实在太过荒唐。

“难道在你心里,我愚蠢到需要你穷心竭力来提醒谁都知道的道理?我不再是需要你抚养照顾的孩子。早已不是了。”

影子把她的手拢在掌心。

“‘人只能自救’不是指你,是指我自己。”

下一刻,“他”用力抱紧她。

这一次,不再是毫无温度一碰即碎的幻象,而是结实温暖的拥抱。

“我回过头,发现你不在我身后。”

“你有了重要的妻子。身后不再有我的位置。”

关翎似乎回到了白云楼,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水如镜与纪归鸿各自嫁娶,不复当初。

即便是他们人生的短暂交集,她也时不时幻想时间能停留在纪归鸿留宿白云楼的短短几日。

不是王慕晖、水如镜,而是她自己,内心深深依恋着纪归鸿。

“……你总有天会知道内中情由。”

影子略略松开了她。

“但是不能由我来告诉你。因为这是‘惩罚’的一部分。”

“惩罚?”

关翎不懂“他”的意思。

“我非此世中人,若由我亲手重塑因果,一切将成为我的梦境。”

“我不明白。”

“你只需知道,所有人并非无缘无故聚集到你身边。”

“你做这些是补偿?”

“不,是赎罪。”

影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要忘了我。我会去找你。”

*

“我回过头,发现你不在我身后。”

伊萨用筷子戳着碗底,轻轻自语。

“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它当然不在你身后。”

靳月夔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眼望桌子中间的红烧羊蝎子,满目深情。

“他是不是中邪了?”

靳月夔不安地问桌边其他人。

尾济若无其事扒着饭,趁他们俩举筷不动,夹走了最后的鸡腿。

这几个人那一日无故发懵,又同时恢复如常。

谁也不记得出了什么事。

醒来后,无人知道自己失过神。

他们看见了什么乃至于神情惊恐,成了一个谜。

非说哪里不同,只有尾济自那之后夹菜的速度快了许多。

“二皇子是不是能看见了?”

靳月夔小声问距离他最近的沉舟。

“你的问题真多。”

沉舟吃完了饭,放下碗。

“二皇子一向嗅觉灵敏,过去用膳慢是在跟你们客气。”

“他吃饭慢过吗?”

靳月夔问经过他们的樗里云心。

樗里云心打着扇子,瞧了伊萨片刻,一收扇柄往伊萨肩上一敲。

伊萨一惊,回过了神。

“怎么了?”

他脑袋一片空白,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转脸看见靳月夔捂嘴盯着自己。

“你干嘛打断他?”

尾济啃着鸡腿问樗里云心。

“他说不定在讲重要的事。”

樗里云心用扇子托起伊萨的脸。

“看看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正经事吗?”

“我又看不见。”

尾济一口吃光碗里的残粮。

“燕关那群人有眉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