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氏看着江莞玖，眼底复杂与心疼交织，还有丝痛苦。
想发怒，却又觉无力。
她也知道，女儿身子里的灵魂是自己的女儿献祭了自己求来的，她也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谁都没错。
闻氏嘴巴张张合合，看着低着头的江莞玖，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总是如鲠在喉一般说不出口。
屋中氛围一时变得凝滞起来。
好在屋中只是凝滞不过片刻，锦芸便将急急熬好的药端过来。
“夫人，药好了。”
闻氏听到屋门开合的动静，急忙拭了眼底的泪，不让人看出半分。
江莞玖也忙整理了面容，低着的头微抬，却是不敢再看向闻氏的方向，暗暗掐紧手心。
闻氏见状，在心中叹了口气。
“放着吧，我看着就成。退下吧。”
锦芸应了声，将托盘带着药碗一同放上桌后，便退了下去，在屋外廊下与锦兰分排守着。
屋内锦芸的到来又退下，令已经退去的凝滞氛围又重新席卷而来。
闻氏心知自己不能对江莞玖有什么过分的情绪，只是她今日被江莞玖这么一通挑明剖白给砸得内心是天翻地覆，思绪极其复杂混乱。
太荒谬，太匪夷所思。
沉寂良久，闻氏竭力调整好情绪，将桌上药碗推到江莞玖面前。
“孩子，将药先喝了吧。”
江莞玖闻言心底升起惊惶，又带着一抹痛意。
是了，既然知道她不是她的女儿了，那也不应该再叫她绾绾了。
只是，她还是会难过……
“嗯……”
江莞玖从鼻间嗯了一声，默默端起碗将药喝下。
待江莞玖喝了药，闻氏这才整理好心头思绪，朝江莞玖道。
“还没问你的名字……”闻氏话音未落，江莞玖就回答。
“江莞玖，我也叫江莞玖。”
鼓起勇气，江莞玖望着闻氏。
闻氏心底讶异，面上先是显露出惊讶，后面上浮现出一抹恍然。
“倒是有缘，也难怪绾绾引的是你到她身体里了……”
“那……我就叫你一声小玖吧。”知道竟然与自己女儿同名，闻氏心底的纠结散了些许，面上放松许多，还带了点笑意。
江莞玖闻言，心尖颤动不已，过了会儿重重点头。
“好……”
“小玖你莫要多想。”闻氏先是安慰了江莞玖一句，然后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到我女儿的身体里也非你本意，是我女儿将你召唤而来，我看得明白。”
“你是个纯善又赤诚的孩子，你本可以将此事一直瞒着我们，可是你却选择将这堪称荒诞的事说于我知晓。小玖，我该感谢你。”
闻氏说着，牵起江莞玖那掌心被自己掐出印子的手，轻轻拍了拍。
“莫要紧张，绾绾选择了你，我不会为难你的。只是这事情太过令我震惊，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而已……”
江莞玖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颤着声线回握闻氏的手。
“阿娘……”
闻氏红着眼，伸手触及江莞玖的唇，阻止她继续开口。
“你能不能……先别喊我阿娘……让我缓缓……”
江莞玖只觉脑中轰隆一声，宛若天塌。
她呆呆的望着面前红着眼带着痛楚与纠结的闻氏，眼底竟带上了一丝绝望。
终归……还是她奢求了……
闻氏心中不忍，倾过身子抱住江莞玖，安慰的拍着她的后背，细声安慰解释。
“让我缓缓……让我缓缓……这太过匪夷所思，我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孩子……谁都没错，只是我需要冷静冷静……让我好好想想，好不好？”
江莞玖垂在身侧的手都在颤抖，任由闻氏抱着她，她的头埋在闻氏肩头，无声垂泪。
闻着闻氏身上衣服的熏香，江莞玖眼泪更加汹涌。
她很贪恋这种感觉，但她知道，今后应当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闻氏就算是接受了她，那也与先前是不同了。
而且，还有将军府内的其他亲人，还有远在北疆的江正平……
沉默良久，江莞玖身子微动，离开了闻氏的怀抱，望着闻氏同样红红的眼眶。
“我知道，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阿……江夫人需要时间冷静冷静，其他人……也应当有知情的权利……我刚喝了药，有些累了，就不送江夫人了……”
江莞玖几乎是强撑着自己说完这段话，然后迅速撇开眼，起身，缓慢步行至床边站定，不敢再去看闻氏一眼。
闻氏听到江莞玖叫她江夫人，心里一阵的不舒服。但看着江莞玖口中说出送客的话，又背对着她走到床边，心中顿时又是一阵难受不忍。
最终，闻氏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江莞玖背影叮嘱了句。
“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而背对着闻氏的江莞玖，早已泪流满面。
待闻氏离开，小八这才从角落出来。
“宿主，你这又是何必呢？就将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不就好了吗？又何必徒生事端呢？”
江莞玖坐在床边，面色泛着抹苍白，惨然一笑。
“我也想一直瞒着，可是我的道德感太重了，尤其是再次见到了阔别许久的家人……”
“我无法再自欺欺人，也无法再去欺骗他人……越与江家人相处，我内心的愧疚感越积越多，总会陷入这是我偷来的亲情……”
说着说着，江莞玖感觉哭的有些久了，眼睛胀痛，头也发胀得紧。
她躺倒在床上，手臂横在眼前，闭着眼喃喃。
“我就是个失败的宿主吧……道德感包袱太重，注定我无法自如的顶着别人的身份活下去……”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江莞玖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重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