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觉得上次那空有名头的县主之位对江莞玖来说有些寒碜,但要再次封赏她,太康帝还得思量一番。
只是这次便不能如同上次那般了。
盛儒早上还在向他请求给二人赐婚,他顾及忠武将军府的天狼军势力,暂且按下不表。
如今又出力救了皇后,太康帝觉得,这赐婚,就好像有拿他刚认回来的儿子去报恩的意思在里头。
“…………”
太康帝一想,顿时无语,急忙先转移话题。
“皇后娘娘虽不是中毒,但这药作用在皇后娘娘身上,堪比毒药。至于这药,草民已有头绪。”
商陆先前便想起了一种药,只是还没有得到验证,他不敢断言。
“是什么药?”太子与太康帝齐声发问。
商陆又行了一礼,而后看向崔嬷嬷。
“崔嬷嬷今日,是否还未换过衣裳?”
崔嬷嬷疑惑,迟疑的点点头。
她不懂,为何要问她这话?不过接下来商陆的话,便是令崔嬷嬷心头猛的一紧。
“先前给皇后娘娘解毒之时,草民曾闻到一股浅浅的刺鼻味道,只是先前草民以为是皇后娘娘吐血后毒血中带出的味道,便没有深究。”
“只是方才,草民又闻到了那个味道,心中思量,草民已有决断。还请崔嬷嬷上前几步。”
众人纷纷望向一旁站着的崔嬷嬷。
崔嬷嬷望向太康帝与太子时,心头顿时一阵收缩,立即跪地,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坚定。
“陛下与太子明鉴!老奴是看着娘娘长大的,对娘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老奴负了娘娘信任,老奴愿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太子闻言,立即上前将跪着的崔嬷嬷扶起,言辞恳切。
“崔嬷嬷莫要发如此重誓,您德高望重对母后的忠心孤与父皇都看在眼中,孤与父皇自是信你并无二心。您言重了。”
商陆看着跪在地上发毒誓的崔嬷嬷,反应过来是自己没说清楚,重新补充道。
“草民并没有指认崔嬷嬷的意思,下毒之人太子殿下已经找到,罪人也已供认不讳。那么崔嬷嬷身上的药粉,应当就是罪人洒在崔嬷嬷身上的了。罪人已经将药粉销毁,要想知晓她给娘娘下的什么药,便只能从崔嬷嬷身上找线索了。”
崔嬷嬷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原是如此,是老奴误会了。那么老奴必定竭力配合商神医。”
上方太康帝也点头。
“崔嬷嬷务必配合小神医。”
崔嬷嬷闻言叩首,而后起身朝着商陆方向走去。
“可否需要找个地方?”商陆象征性问一下,其实他更希望当场验,他有点儿嫌麻烦。
“不必了,老奴又不是小姑娘,脸皮子厚得紧。”崔嬷嬷摇摇头,为了尽快找到是什么毒药,她不打紧。
“那小辈得罪了。”商陆点头说了声得罪,随后便走上前,对着崔嬷嬷最有可能被洒了药粉的几处衣角用指甲细细刮了刮。
商陆的这一番举动,令所有人都集中视线,就连在一边跪着的小宫女,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底带着紧张与害怕。
最后,在崔嬷嬷袖摆内侧,商陆刮到了一层薄薄的粉末,沾在指甲内侧被他带了出来。
商陆将粉末从指甲缝中抠出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中,用指腹将其在手心中揉开,而后置于鼻下轻轻嗅了嗅,眼睛微微眯起,在心中判断对比着。
众人届时屏息凝神的望着商陆的动作,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好似生怕自己的呼吸重了,将这唯剩的一点点药粉给一口气呼没了。
众人就这么看着商陆保持着嗅闻的动作大概一盏茶的时候。
期间商陆又伸出方才刮崔嬷嬷衣袖的手去刮刮崔嬷嬷的衣袖内侧,这次刮得久了些,而后将指甲缝中又刮出的药粉掸到另外一只手的手心,重复方才的动作。
崔嬷嬷一直不敢乱动,她是离商陆最近的,生怕自己乱动带起风影响到商陆。
终于,商陆抬起头,望向上座太康帝。
“陛下,草民知道是什么药了。”
听到商陆的话,太康帝即使离得远也不自觉放轻的呼吸立时加重,心情都放松了不少。深呼吸几口气后,出声追问。
“是什么药?”
众人又将视线聚焦到商陆身上。
“是百草散。”商陆报出药名后,顿了顿,解释起来。
“百草散是从临国而来的一种药散,其作用原本是治疗热症,但后来被人发现,此药所用于先天体虚或者身患旧疾之人身上,轻者致人昏迷不醒,重则会致人吐血不止,若是无法及时救治,不出五日,中了百草散的那人会活生生吐血而亡。原因便是此药会引发旧疾,加重旧疾,令人无力回天。”
“此药被发现有此亏损后,早在五年前便没有在市面上有所售出,要查清楚,估计得从黑市入手。”
“百草散……”听商陆说完后,姬元华心中不止一次的感到庆幸。庆幸自己那时选择相信江莞玖,这才能够及时的保住他母后的性命。
若没有江莞玖的解毒丸和还魂丹,姬元华相信,以他母后那羸弱至极的身子骨,恐怕连五日都支撑不了……
太康帝听完商陆所述,后背亦是惊出了一层冷汗,眼底凶光毕现,怒目圆睁望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宫女。
“你能指认让你下毒之人的面貌?”
被太康帝突然的问话,小宫女已然被吓破了胆,身子早已软成一滩烂泥。
匍匐在地,声音抖得都变了调。
“是是……是……奴婢受人……蛊惑……还望陛下能够……能够让奴婢将……将功折罪!”
“加害国母,便是诛你九族,也是难消朕心头之恨!若你能将功折罪,朕可考虑放过你的九族!”太康帝眼神冰冷的望向小宫女。
太子这时站了出来,朝太康帝拱手说道。
“父皇,为今之计是将加害母后之人揪出,这贱奴,待揪出幕后之人,还请父皇将其交由儿臣处置。”
太康帝没再说什么,给太子一个面子,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太子的要求。
而后太康帝站起身下了凤位,率先朝栖梧殿外走去。
“去玉华殿。”
“起驾——”
敬德连忙跟上,在太康帝坐上御辇后,高声唱道。
太子与太子妃也坐上各自的轿辇,身后跟着一队禁卫军,朝着玉华殿的方向而去。
————
而此时的玉华殿,进出玉华殿的几处宫门处早已被一队禁卫军把守起来。
早在太康帝见过尚在昏迷中的孟皇后,从小宫女口中得知指使她之人是玉华殿的瑶环之后,便下令让一队禁卫军将玉华殿进出的各个宫的进出口都层层把守起来,俨然一副问罪魏贵妃的架势。
魏贵妃站在殿内窗边摆弄着一株嫣红的芍药,望着被把守起来的宫门口,眼底一片阴暗。
将开的正艳的芍药一把抓在掌心,花瓣承受不住如此粗暴的蹂躏,花瓣片片掉落在她面前的桌案上,花汁将手心染成一片淡淡的红,魏贵妃的心中又冷了几分。
她就这么站着,隔着窗台,眼神阴冷的望着宫门的方向。发髻上插着的那支孔雀金步摇有些摇摇欲坠,但依旧稳稳的簪在她的发间。
待听到一声由远及近传来的“陛下驾到——”后,魏贵妃闭起双眸,紧紧等了等,而后睁开双眼,眸中阴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媚与温柔。
好似一朵花开正艳,惹人怜爱的莲花一般,娉婷袅娜的轻移莲步,一只手由宫女扶住,身姿款款的朝玉华殿外走去。
走到一半,又听到了两声唱声。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妃殿下驾到——”
魏贵妃仿若未闻,眉目含春的来到殿外,朝着那抹下了轿辇迈步而来的明黄身影袅袅一拜。
“妾身,恭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