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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在黎明升起之前,在亲眼目睹鬼王被日光灼成灰烬消散之前,没有人能够放下悬着的心。

就算再担心、再激动,修仙界的人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给鬼杀队助助威了:“加油啊!削死他!”

“花掌门!快点啊!爆发出你的力量啊!”

“哪有力量!”另一人扭头怒骂:“你没长耳朵吗!信仰之力还没有到呢!神之力是说开就能开的吗!”

“要你多嘴!”本就因情绪波动而导致心境不稳,方才的修士撸起袖子反唇相讥:“就你聪明!”

好吧————鬼杀队那边在大战,修仙界这边也要打上了。

【嘭——!!】

骂的骂,喊的喊,拦的拦,但是这些声音,都在悲鸣屿行冥的铁锤下终止了————流星锤横跨十几米的距离,以摧枯拉朽之势,一锤将无惨腰侧洞穿!

看着那伴着流星锤一齐飞出的血珠,再多的闲言碎语,都在此刻转为了欢呼:“干得漂亮!!”

“岩柱上啊!”

{灵之呼吸!}见前辈得逞,花千骨稳住心神,将双腿交替得更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打着不让无惨有喘息之机的主意,起手便是自己的拿手绝技:{玖之型!}

{灵!}

五色光芒大放异彩,光刃密密而出,盈满月辉,在顷刻间形成了上通天,下贯地的庞大龙卷,对着无惨碾压而去!

【咔呲——!】

虽侧身以做闪躲,无惨的两条手臂还是应声而断!

{很好!继续这样,我们就能赢!}瞄见一旁散落一地的符纸,不死川实弥快跑几步,拾起一张贴在额头上。

刹那间,隐去的三位队员的身影在他眼中显现了出来。

【善逸!香奈惠!】看得热血沸腾,伊之助喷出一股气,兴冲冲地对身后的二人喊道:【俺也想用把刀变红的那招!】

善逸郁闷:【哪有你说那么简单!!】

被喊成姐姐名字的香奈乎一脸菜色:【没有柱级的臂力是无法实现那种效果的…】

快现实一点吧!

被泼了冷水的伊之助不服气:【但是我三号小弟就有红色的刀啊!】

顺着他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正试图斩断无惨小腿的黑发少女,善逸头上顿时蹦出了红色的井字,是气不打一处来:【蠢货!你记性有那么差吗?!千骨她就是柱啊!!】

伊之助理直气壮:【那也是我小弟啊!】

没想到他们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吵起来,香奈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别废话了!】

何止是她烦躁?修仙界的人们也是无语凝噎,恨不得给他们鞠躬作揖了:“赶紧上吧!大少爷!”

“别再吵吵闹闹了,有这闲工夫,多出几刀不好吗!”

{原来如此,}懒得管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是非,不死川实弥兀自勾唇一笑:{只要粘上这个纸片,就可以看到同样已经使用术隐身了的人!}

{有意思!}

{随便什么办法,只要能干掉无惨,老子就照单全收!}

言罢,他足下一顿,掉头又朝无惨奔去!

淡绿色的刀刃一转,凝起澎湃风意,再一挥,便有多道漩涡形的螺旋风刃席卷而至————风之呼吸·柒之型·劲风·天狗风!

尽管程度有限,但在战力增加后,五位柱确实能把更多精力集中在进攻上了。

“注视”着被七人围攻的无惨,悲鸣屿行冥心道:{如果我能用那种透视感捕捉到无惨的行踪,应该就可以得到对战况更有利的情报…}

就像之前对战黑死牟时那样!他沉下眼,提醒自己:{仔细倾听无惨所发出的声音…}

狂风呼啸的声音…?不是。

水浪奔腾的声音…?不是。

巨蟒滑行的声音…?也不是。

…………

把战友的声音先忽略,只关注鬼王!用耳朵、用皮肤…去感知空气中细微的一切动静!

本就只差临门一脚,如今身上压力轻了些许,注意力集中、集中,再集中,不多时,悲鸣屿行冥肩膀一振,果真再度踏入了那个世界。

只是……

才“看”了一眼,他就骇然失色————{无惨,竟然拥有复数的大脑与心脏!!}

背对着猎鬼人的鬼王光是脊柱下与手臂处,就有四颗心脏!

{这个男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饶是稳重如悲鸣屿行冥,也不由得失态:{他居然可以…在自己体内创造出多个大脑和心脏这样本该独一无二的复杂的人体器官!}

这就是,无惨被斩首也不会毙命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方才还在上臂处的心脏闪了一闪,忽然出现在了腹腔内。

“我去!”轩辕朗大为震惊:“这些大脑和心脏还能在他体内进行移动啊?”

还有这种事!!

“这…这无惨…也太恶心了吧?”

怕死怕到了一种地步!他还以为多长几个心脏和大脑已经是极限了呢!

那么问题又来了。杀阡陌蹙眉:“在这种位置不确定的情况下,该如何发起精确的狙杀?”

———对他来说是不难,可现在还能作战的队员基本上都负了伤,花千骨和其他四个柱甚至一直是重伤状态…

“而且,现在还只有岩柱一人进入了通透世界。”

{不!}转念想了想,悲鸣屿行冥知道该如何破局了:{如果其他人也能跟我一样有透视他身体…}

然后同时对那十二处要害发动进攻,说不定就能给无惨造成巨大伤害!

想到就去做,他立即放声提醒自己的队友:【伊黑!千骨!富冈!不死川!】

被点到名的人动作未停,纷纷竖起耳朵———怎么了?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只听这位老大哥肃声吼道:【仔细观察无惨的身体!有没有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大家都尝试一下!看看能否透视他的身体!】

被这一嗓子吼得脑袋嗡嗡直响,再一听其话中的内容,云隐扶额长叹:“你不要这样大声预谋啊。”

生怕无惨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是吗!

{透视身体…?}早有经验的花千骨反应最快:{啊,是指通透世界对吧?}

是因为压力过大吗?还是敌人的攻击太过多?被这么一点,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遗忘了这项技能。

{对,现在有善逸他们帮忙,我就有时间来进入通透世界了!}而且体内的毒也被压制住了,不再剧痛连连。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花千骨当即睁大双目,屏息凝神,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是…}正在思考的不止她一人。蒙悲鸣屿行冥提点,伊黑小芭内、富冈义勇、不死川实弥三人都是如梦初醒。

能当上柱有几个是悟性差的?倘若在场的柱中有人是依靠资历才熬上来的那另当别论,可惜一个都没有。

这一代天才齐出。

就算是一贯自轻自贬的水柱富冈义勇,资质也只是和锖兔比起来稍差一筹,并不意味着他蠢笨。

尖子班的学生再差,能力不还是比普通班的学生厉害吗?

依言将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同一时刻,或清晰,或模糊,但几人居然真的都做到了悲鸣屿行冥所说的看穿无惨的身体!

自然,当发觉无惨体内奇景时,四人皱眉的皱眉,撇嘴的撇嘴,吸气的吸气,漠然的漠然,种种反应,各不相同。

【妈的!】就有风柱不死川实弥呸了一声:【长那么多鬼东西,难怪不怕砍头!】

【总之,】灵柱花千骨压低身体,疾冲向前,口中则快言道:【我们优先攻击他的那些大脑和心脏,应该能有效果!】

知晓她的意图,其余几人自无不同,只略点头,便互相配合着从四个方向对无惨同时发难。

唯有伊之助、香奈乎、善逸三人听得满头雾水。

【那个念珠大叔在说什么?】

【说什么不要紧,】香奈乎道:【总之,我们不能拖后腿,也得赶紧进攻才行!】

【不行不行!我真的要死了啦!】眼泪鼻涕乱飞,分明此次的敌人乃是万鬼之王,善逸嘴上叫得凶,实际上却没有退后哪怕一步。

但是…

将猎鬼人的话语全部听见的鬼王,真的会放任他们继续放肆下去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略转身,一缕长发拂过脸颊,转动瞳孔瞥向一方,鬼舞辻无惨面色一沉,血色的瞳孔内泛出了刺骨的寒意。

预感到些许东西,白子画眼珠骤然缩小:“不好,无惨他……”

“不对不对!”顾不上其他,杀阡陌说道:“快退!不可再前进!”

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一散仙茫然抬眼:“什么…”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灌满了强盛能量的十几条长鞭冲天而起,密结成网,悍然落下,掀起惊天风浪!

【轰轰轰轰轰———!!!】

撼天般的鸣声激荡不绝。

大地巨颤,裂出无数深沟,连不少屋舍都被瞬间夷为平地……方圆几里,再寻不到一处完好之处!

“怎么回事!”“无惨这是?”

如此攻击,饶是身处另一个世界,也有不少修为低下的修士血液沸腾,心腑刺痛!

从错愕中回过神,魔君杀阡陌面上一片空白:“……人呢?!”

“小不点?”

“千骨…岩柱呢?”轩辕朗脸色铁青:“伊黑、富冈…他们…”

{啊啊啊———!}

一切都发生得极快,躲在建筑物后头的隐队员只感到背后一阵刺寒,下意识抱头迅速往下一蹲!

———恰恰是这一个举动,救了他一命。

耳边轰隆隆一通震响,待到风浪平息时抬头,他这才惊觉被自己靠着的建筑都被削去了大半!

{这巨响和摇晃是怎么回事……}

根本不敢起身,生怕被无惨发现,但又实在担心剑士们的情况,他小心翼翼挪了一步,抬眼往前方瞄去。

一望之下,整个人都懵了:{嗯?}

与观影的人们反应一样,他迷茫地自言自语:{大家都去哪了?}

————弥漫着浅浅烟尘的战场上,只有血鞭乱舞,穿过空气发出咻咻的细微动静,同样的,也只有白发鬼王昂然站立于此。

而猎鬼人……无论是柱,还是普通剑士,此时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轩辕朗简直要疯了:“人呢?!!”

他家那么大一个千骨,就这么一下,就不见了?!

还有岩柱、风柱、水柱…怎么都没了?!

“冷静…”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别人说,白子画哑声道:“小骨一定还活着。”

否则,她现在就会出现在长留山了。

“………”活着是活着,但生不如死,也是活着!东方彧卿深深吸了一口气,虽面色不改,身侧的手却早已握成拳,手背上甚至暴出了几条青筋。

后方,轻水无法接受地摇了摇头:“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啊…”

大家甚至还摸到了一线胜机,怎么转眼就…

“果然,”落十一肃颜道:“鬼王之威…非常人所能猜测。”

{??哎?}隐队员亦是懵懂,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盘踞在心间,他慢慢地直起腰,悄悄又踏出了一步,转动脑袋,往右手边瞥去。

才定睛一瞧,他目中的神采便消散了去————就在近旁,墙壁被破开了个两米高的大洞,砖瓦散落一地,垒成小丘,而碎砖内,体型健硕的盲僧躬着背,埋着头,生死不知。

流星锤与斧头躺在地上,他的左腿处徒有血迹,却不见小腿。

再举目一望,被轰碎的三角形的屋顶下,身穿双色羽织的黑发青年头朝下,伏在地上,身下漫开一片红血,与躯体分离的手臂还握着日轮刀。

白发青年不知所踪。

条纹羽织的青年陷在远处的一栋房屋内,只能看见他垂下的头颅与手臂,还有淌了满墙的血。

黑发少女横倒在砖瓦之下,只有上半身还露在外头,虽双臂犹在,仍旧抓着刀,血液却汩汩而出,不多时便凝成了一汪“湖泊”。

倒翻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让人无法判断她是否还存有意识。

锯齿长刃已断其一,猪头少年侧躺在百米之外,整个后背鲜血淋漓,因血流得实在过多,无法判断出是后心被破,还是腰侧受伤。

一条腿在外,一条腿曲起,上半身往下压去,黄发少年被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嵌入了一栋建筑物的墙壁中,光看出血量,也知伤得不轻。

裂成两半的符纸徐徐飘下。

唯一还有意识的,是抓着断刀,跪倒在地的侧马尾女孩。

额上血流不止,口中鲜血外溢,她呆滞地盯着着前方,脑海内只剩下了一句话———{实在是…}

{太快了……}

从未预料到过这样的情景,不论是仙,是魔,是妖,是人,是弟子,是师长,是长老,是掌门,此时都如坠冰窟,浑身的血几乎都要停滞了。

————就算在赌局中押了无惨胜,可当血淋淋的一幕摆在眼前时,妖魔们且先不提,散仙们已经是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直到几息时间流去,才有人嘶哑着嗓音,喊叫起来:“小骨!”“小不点!”“千骨!”“骨头!”

————正是前排的杀阡陌、白子画、轩辕朗、东方彧卿四人。

“居然……”摩严反应也不慢,张了张嘴,他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说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吗?可是对手是鬼王,老实说,人还活着都已经是奇迹了。

说为什么无惨如此之强吗?可人家变成鬼已有千年,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说为什么花千骨他们这么不小心吗?可他们已经是拼尽全力地在战斗了。

所以他无话可说。

笙箫默惊得扇子都掉了,他默默拾起,一声不吭。

东华上仙、北海龙王、崂山掌门、天山掌门…一群人同样不发一言。

不过,他们不说话,有的是人要说话。

“东方彧卿!”只见光芒一闪,出现在东方彧卿身前,杀阡陌举臂攥着其的衣领,猛然贴近,怒声质问:“这两刻钟都快过去了!为什么信仰之力还没有到!!”

“你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被这样提溜着,实在是颜面扫地。但东方彧卿并不挣扎,望了望香炉内已经快燃到底部的紫香,他疲惫地闭了闭眼:“魔君,在下能力只限于此了。”

轩辕朗再也忍不了:“什么叫做只限于此!”

东方彧卿索性把话摊开了:“意思就是说,在下只能算出今天是那个世界界膜最薄弱之时,其他的再也无法算出。”

他能琢磨出信仰之力的法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是唯一一种,会自己去寻找主人的力量。

今天也是鬼灭世界唯一一天,能容许他界力量进入。

“你骗鬼呢!”杀阡陌咬牙冷笑:“好,既然你无法,那只要我拿到昆仑镜…”

就算心疼自己徒儿,当听见这一句话时,白子画还是猛然抬首,张口就要阻止。

不过,在他说话之前,东方彧卿先出声了。

抬眼看着杀阡陌,其语声轻轻,似飞絮扬起,却令听见之人的人心无端地下坠:“魔君,你破不开世界界膜的。”

气势汹汹的杀阡陌瞳孔一颤,哑然失声————不错,并不是光拿到神器、找到锚点就可以,他还得破开保护世界的界膜,才能成功进入到花千骨所在的世界。

另外,仙道的那些满口道义的家伙们肯定会拼了命地拦他,虽说他并不惧怕…可到底耽误时间。

一天两天绝不可能轻易结束。

他杀阡陌耗的起,但另一个世界里,正与鬼王拼死殊斗的花千骨没有时间给他。

话分两头,就在一群人纠缠的这点时间里,一举重创八位猎鬼者的鬼王身形一晃,逼近了仅存的还算清醒的侧马尾少女。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脚下战栗不止的人类,血红色的眼眸内虽有流光运转,却不含半点感情。

{我的腿,}直愣愣地与他对视,听着胸膛内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香奈乎哆哆嗦嗦地催促自己:{快点、站起来。}

{快动啊!杀掉、杀掉、这只怪物……}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

蝶屋里的双马尾女孩、三个小不点、病房里的伤患、来来往往的隐队员、甚至鬼杀队的大部分剑士———{大家都是因为这只怪物才失去了挚爱的家人…}

那么,为了大家今后能过上平安的生活,为了让大家不再经历那些的痛苦回忆……

{我就是死也要杀掉他…我一定…也可以像忍姐姐那样,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决心已下,对鬼王的恐惧与其强悍的迫力却逼得她始终无法行动———身体已经超负荷运转很久了。

{那、那就抬手…喝药…喝特效药…}靠喝药来恢复行动力!

很遗憾,就这一点微小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不论是手,还是脚,即使意识再怎么急切,再怎么拼命喊叫,都纹丝不动。

“香奈乎…!”

骨鞭已然抬起。

躲藏在暗处的隐队员抛却了惧怕,箭步冲了出来:【快住手!!!】

带着颤音的急切呼唤声穿过空气,精准地落入一人耳中。

堆成小坡的砖瓦之下,一双紫色的眼睛猛蓦然睁开,再一细看,竟有璀璨的浓金色隐匿于其中。

这金色愈来愈亮、愈来愈鲜艳,像被添了柴的火炉腾起的烈焰,又如春雨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某种能量的支持下迅速疯长。

不过一息时间,便将紫色烧得半点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