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自从被抄家后,一贫如洗,府中上下几百口婢女小厮连夜卷铺盖逃之夭夭,一夕之间,曾经辉煌的府邸走向衰败,正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翌日。
天气阴沉,北风呼啸而过,席卷起地上的枯叶,寒到了骨缝儿里。
紫玉苑中,太夫人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因悲伤过度,加上心灵深受巨大刺激的双重打击下,本就浑浊的双眼又红又肿,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视线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有种模糊不清的朦胧感。
“水......水......”
她的嘴唇干裂,嗓子都哭哑了,沁着股血腥味,一整宿滴水未进。
过了半晌后,只听一阵手脚忙碌,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托举起来,递上一杯温热的水。
“太夫人......”
太夫人抬头望去,视线中的人影只是个轮廓,根本就看不清五官。
“是......柳嬷嬷?”
柳嬷嬷抽噎着点了点头,喂她喝完水后,贴心地拿过方枕垫在她的身后,好让她靠的舒服点。
“太夫人,您可得保重好身体。万一连您都倒下,主君可怎么办?”
太夫人缓了缓,使劲地揉了揉双眼,除了刺痛感外,依旧看不清视线,顿时急了。
“柳嬷嬷,我这眼睛怎么看不清了?”
说着,便伸出双手四处摸索着,若不以手试物,眼前人畜不分。
柳嬷嬷心中陡然一惊,慌忙上前宽慰她。
“太夫人,可能是您哭得太久了,需要多休息,这双眼才能好起来。”
太夫人眼下哪还有心情休息,心中积累了太多的事情,尤为揪心着宋云峥的安危,刻不容缓地说:
“柳嬷嬷,你快去备马,我要亲自去一趟大理寺。”
柳嬷嬷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哽咽道:
“太夫人,现在府中上下,除了您和主君,就只剩下奴婢和伺候主君的小厮留下,其余人全都跑了。”
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地揪着被角,勃然大怒。
“这些下等贱奴全都是见风使舵的畜生,平日里将军府哪点对不起他们了,出了事就全逃之夭夭了。”
就在这时,忽闻门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
小厮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
“太夫人,主君的病一夕之间加重了,整个人瘫在床榻上根本起不了身,主君念叨着想要见您。”
太夫人惊闻此事,立刻连滚带爬地从床榻上摔了下来,吓得柳嬷嬷和小厮手忙脚乱的将她搀扶起来。
她却顾不得穿衣套鞋,双手四处摸索着,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
眼下宋云峥生死难料,万一宋煜卿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闪失,宋家就彻底被击垮了。
折腾了很久,太夫人终于在柳嬷嬷的搀扶下,来到了宋煜卿的床榻前。
自从宋煜卿几年前在战场上身负重伤后,为了让他能安心休养,夫妻俩就分院而住。
太夫人看不清宋煜卿的样子,泪水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哭述着将军府的种种不幸。
“主君,你赶紧好起来主持大局,你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不该让妾身一个妇道人家经历这么多波折和磨难,妾身实在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柳嬷嬷担心她会哭坏了眼睛,在一旁边拭泪边劝说:
“太夫人,您别再哭了。”
宋煜卿此时已经枯瘦嶙峋,眼窝发黑,自从上次亲眼目睹了李梓绮的死亡后,突然病来如山倒,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似的,变得萎靡不振,长期缠绕病榻,凭借顽强地求生意识在和死神极限拉扯。
“夫、夫人......我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
太夫人一听这话,哭得更伤心了,眼泪就像是泉水般止不住地倾泻而下。
“不、妾身不准你这样说,你以前在战场上受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伤,阎王都没有把你收走。眼下,你不过是病了,会好起来的。”
宋煜卿自嘲的苦笑了下,自从得知被满门抄家,宋云峥也被抓走的消息后,他幡然醒悟,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的代价。
要不是年轻时候耍了太多的心机和手段,也绝不会攀附上燕王府这根高枝。
自从夏槿初嫁入宋家后,确实是位知书达理的,将来必定是位贤妻良母。
宋云峥和夏槿初之间若是没有权利、地位、利益这层层关系,或许现在也是幸福美满的恩爱夫妻。
宋家的日子只会蒸蒸日上,泽哥儿也会在夏槿初的悉心栽培下成为人上人,走向仕途之路,有身为燕王的外祖父庇佑,定能光耀门楣。
到手这好好的一副牌,本该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最后硬是被利欲熏心蒙蔽了良知,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眼下,既然夏槿初执意提出休夫,是铁了心要和宋家恩断义绝,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就算是磕破了头去求她,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原谅宋云峥了。
“夫人,求人不如求己。你拿上九龙头金枪去皇宫外击鼓鸣冤,相信陛下定会坐不住,亲自召见你。”
“到那时,你一定要想尽办法哀求陛下放过云峥,只要能保住性命,日后定有机会东山再起。”
太夫人用力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为了儿子,就算是以命换命,她也豁得出去。
“主君,你撑住了,咱们宋家定会翻身的!既然燕王府可以背后摆咱们一道,那就休怪咱们不讲道义了。”
转眼间,太夫人便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裳,恭恭敬敬地从祠堂请出了九龙头金枪。
虽然她的眼睛看不清了,但是有柳嬷嬷作为双眼,便将自己压箱底的一些嫁妆拿了出来,幸好尚未被抄家收走,正好可以拿去当了换些傍身钱。
金碧辉煌的宫殿守卫极其森严,城墙高达数十丈,城墙上有士兵在巡逻。
太夫人双手高举鼓槌对鼓一顿猛敲,嗓子都劈叉了,依旧扯着喊。
“臣妇宋刘氏状告当今燕王,仗势欺人,目无王法,栽赃陷害于宋家,宋家有冤无处述,恳求陛下念及宋家世代乃是忠烈之将,为先帝爷和陛下立下汗马功劳,能够亲自出面主持公道,为宋家洗刷冤屈,放过臣妇独子宋云峥。”
很快,将军府太夫人亲自击鼓鸣冤的消息便传入了金殿内。
殊不知,陛下正面对这一堆弹劾宋云峥的奏折而头疼不已。
听闻这个消息后,更是龙颜大怒地一掌摔碎了手边的茶盏。
“她这哪是在求朕,分明就是在威胁朕!”
正在陛下焦头烂额之际,忽闻殿下传来一道请安声。
“陛下,您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陛下眸色骤然一亮,见到堂下之人后,仿佛见到了智慧锦囊,瞬间舒展愁容。
“苏爱卿,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