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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武侠修真 > 诸位,皆随我出剑! >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命随波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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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命随波流

天地间,茫茫然有大寂寥。

无一人能相伴己身。

饱受摧残的这段岁月里,时光过得异常缓慢,度日如年……不,准确来说应是“度秒如年”。

每一分每一秒,凌真都在苦苦捱着,拼了命咬牙苦捱。

自己绝不能死。

绝对要熬下去!

自己若是放弃了,那些牺牲在焦土洲的学院天之骄子,他们岂非白死了?

车宝珠的哥哥车匣,命丧魔尊巢回之手前,死前那一句竭力喊出的“祝愿”,岂不是尽数化作泡影,再无可能实现了?

凌真习惯性在感到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于内心深处,一遍遍强调着自己如今已是学院校长的这个事实。

既已成为了校长,就要誓死守护学院。

就要护住整座人族通天岛。

就要撑到真正“屠尽天下魔”的那一日到来!

————

“落岛”至今,已过去了六个月。

天幕阴晴不定,时而有风雨,时而暴雪。

半年时间,曾在赤炼归墟内闭关过整整四年,可谓“经验”丰富的凌真,无有任何进食,亦无休眠,更不敢饮酒,恐一个差错便误了大事。

若真因自己的松散懈怠,不慎放出了黑厦里被海岛镇压着的元夏魂魄,那自己可当真是百死莫辞的罪人了。

这天,凌真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尊阴神。

手持魔杖一根,扑扇黑天使之翼,套着件黑色斗篷,披风既宽且大,正是元夏的嫡系后代,当今天下的群魔共主金阴。

一见到“老相识”金阴现身于此,凌真并未第一时间递剑杀人,而是面色略显肃穆,开口道:“姓金的,咋有功夫来看你祖宗了?还靠这么近,不怕我一剑砍废了你的这具阴神皮囊?”

金阴眉眼间有欢愉之色,淡然笑道:“没关系啊,废了就废了,反正这并非我的本体阴神,仅仅是用一名女子剑修的本命剑炼化出来的罢了。对了,那姑娘,你貌似还认识,也是这殇学院里毕业的,叫李栗,据说死前的那叫声有点儿大,也算个有几分出彩的烈女子。”

凌真闻言,整副身躯显着一震,瞬间回想起了李栗是何许人也。

是那天与自己告白后,吹奏胡笳,唱了一首《真心记》的北国少女!

凌真尽量平稳住心神,凝目瞧着金阴,深呼吸几下后,压低嗓音道:“李栗是北地大虞国人,如此说来,你们魔族的军队,已经推进到瀚蓝洲最北面了?”

金阴哈哈一笑,坦率且直白的应道:“没有,才四分之一吧,目前我族的行军进度,也就吞下了差不多四分之一座瀚蓝洲。那个李栗是在前往援助你家那支天神大军的时候,被我手下一名魔星所杀,她那柄能分离阴神出窍的本命剑,由我手下,作为战利品贡献于我,让我得以凭这副姿态来与你这个‘老朋友’叙叙旧。”

凌真冷哼一声,却是对金阴的这份坦诚有几分欣赏,可算一介值得敬畏的“枭雄”。

现在凌真得知了两个信息点。

战争过去半年多,已有四分之一座瀚蓝大陆被魔族侵吞占领。

虽与先前金阴所说“四个月吞并六大洲”的豪言有巨大差距,但战况决计不容乐观。

另外,就是自家培养出来的精锐“天神大军”尚在,这么说来,父亲凌璞定是依旧处在战争的最前线,与群魔搏杀作战,扞卫着锦绣国的一寸寸土地。

凌真若有所思,点点头,忽产生疑惑,便蹙眉发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认识那李栗的?难不成那姑娘临死前大喊了什么‘凌真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之类的话?”

金阴笑容玩味,似乎对此事兴趣不小,他慢悠悠的道:“我不仅知道李栗和你认识,我还知道那名大龙族的女子,你凌真此生的挚爱,白龙一脉俞忘颜,与你在万卉洲武林镜内初识,可惜,她早在几年前就死了,被黑龙漆皮的剑气所杀。唉,不然放到现在,我非得将她擒来,当着你面给她来个千刀万剐……”

呈阴神之姿的魔主金阴,握着魔杖,单手负后,一派堂而皇之的态度,继续道:“你娘亲姚樱生前曾被打废过一柄唤作‘嫁衣’的本命剑,因此落了病根,在你二十岁那年便即去世,后来,你为给你娘报仇,去了霜寒洲千金王朝……哦对,也就是现如今的幽金王朝,你在五名大道境,两名无极境修士的辅助下,以天龙八部阵,成功压胜千金国皇城气运,然后问剑了一场,结果就是,你先将自己的舅舅姚泓,也就是害得你娘早逝的元凶,活活打成废人,然后再将你外公姚寿,即千金王朝的天子逼得跳楼,最终得以让姚樱的骨灰,进入到了祖山陵墓。真是好个‘一剑霜寒十四州’,因有你凌真,霜寒大陆第一王朝被推翻,姚家百年霸业彻底覆灭后,千金国被姬氏所占,日月换了新天,昔日的国名,从千金,变作幽金……我说的可都还准确否?”

凌真听了金阴的这一长串言语后,大感震惊,只觉匪夷所思,忍不住瞠目叫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的?!莫非,莫非……”

金阴的阴神笑吟吟摆了摆手,“别莫非了,当年,我可没闲工夫去窥探你小子的种种言行,是有人专门把你过去五年里所发生的事情写成了一本书,在六座大洲销量极好,因为不用钱,直接白送,哈哈,很有意思,几乎只要识字,人手一本吧!”

凌真汗颜,脊背生寒,他咬了咬牙,正声道:“到底是什么书?我能看看么?”

金阴早有预料,稍稍浅笑一下,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厚度适中的书籍,随手扔给了不远处虚空而立的岛主凌真。

“反正料想你多半也活不长久了,这本书,就送给你死之前解解闷好了。”

金阴坦然笑言,旋即,这位天魔之主握着法杖,大力扇动黑翼,御气乘风远去。

凌真一把接过那本书后,望了一会儿金阴离开的背影,低下头,只见此书封皮不薄,其名为《皆随我出剑》。

写该书的作者,未署其真名,是一个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家伙。

翻开了较厚的那张封面,第一页,写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英雄囊中羞涩此地无银三千两”。

下联是“豪侠凌云壮志剑气纵横三万里”。

横批四大字——“开卷有益”。

凌真开始缓缓翻书。

一页页看了过去,神色复杂。

没有人知道,此刻这位通天殇岛的第二任岛主,心里在想些什么。

————

一名年纪轻轻,相貌出尘的白发公子,自称“玉沁”。

其作为神龙洲白龙一脉新晋的大道境修士,俞封心的关门弟子。

于脸上覆盖了张狰狞的血红色面具,身后背负三柄无鞘长剑,锐气非凡。

那场发生在辉雪峰之上的“共斩”过后,卢通玄身死道消,而这名生来满头白发的白龙修士玉沁,吸收了鬼王“诛天”一部分的邪道真气后,顺利炼化出一柄自己的本命剑。

取名阎罗,旌旗十万斩阎罗的那个“阎罗”。

孤身立在雪峰最高处,满腔热血的白发剑修,面部神采飞扬,其声响彻天地,“天下有我玉沁,神龙大陆绝不容践踏,畜生们休得猖狂,待我阎罗斩群魔!”

语罢。

玉沁飞身离开了雪山,赶赴战场,出剑屠魔。

————

某个因早年间斗争不幸败北,而独剩一臂,模样瞧着有些弱不禁风的干瘪小老头儿,以单臂持刀,掠杀无数天魔,豪气干云,威风八面。

在杀死无极境魔星七头之多后,这个曾被拘押在雷云岛囚牢,圣光族曾经的十大星君之一,彻底力竭而亡,咽了最后一口气。

于阵中得“两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闭眼前,为星辰洲众生出战,真正已当得起那“大侠”二字的老人,口出一声佛号,四字之后便即立地不朽,通体肉身金光焕然!

老者,却也终归还是难逃陨落的下场。

虽亡命于群魔大阵里,金色肉身得以免去了被啃噬吞吃的命运,不用葬身在天魔族士兵们的腹中。

那副灿烂金身,拄刀立在原地,死而不倒。

刀名“观世音”,刀的主人,毙命时的姿态,犹如一尊佛门罗汉!

这位关姓老人,在彻底丢掉性命前,自觉已然对得起信佛的亡妻,心中,唯剩一大遗憾。

那就是没能再见爱女心儿一眼。

愿她能平平安安,自由自在。

无有恐怖,远离一切颠倒梦想,终有一日能和爹一样,早些到达彼岸,般若波罗蜜多,究竟涅盘,立定成佛……

————

战场之上,一个黑袍壮汉惨呼连连,此时此刻,他被一头真身为“狰”的止境魔尊,十分轻松剥掉了整张人皮!

即使没了皮,满身鲜血淋漓的大汉,犹自出拳不止,口出咆哮,拳拳打在那头魔尊的身上,却好似挠痒一般无力。

那一头名叫“蛇蝎”,心地同样犹如蛇蝎般歹毒的大道境天魔,在又挨了那汉子几拳后,轻飘飘弹出一根指头。

瞬时,将那个开打前自报大名“公冶金”的汉子,整颗脑袋弹得飞离了身体,令其性命终焉。

魔尊蛇蝎对着自己那根指甲尖长的手指,“呼”了一口气,笑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一具无皮无首的尸体,自言自语了一句:“今日手感,上佳。”

————

大濮王朝南部。

长发及踵,翩然若天仙的女子,用笛声吹奏出一支妙绝人间的《灵犀曲》,震退天魔族将士无数。

人族十大高手,除去锦绣国那个“女武神”凌桀骜,还嬴春大弟子凌凤歌外,就只有此人了。

人称“杀神”,其丈夫是那大濮宰相宋尧。

女子名讳,冰冷酷烈。

姓蓝,单名只一个“霜”字。

————

某座神龙洲腹地的仙家洞府内。

闭关打坐了十年的一位老道人,曾为某王朝效力的大龙族兵家修士,如今自封道号为“元婴”的玄门高真,黑龙一脉,无极境巅峰,十年来不曾破开瓶颈丝毫。

座下蒲团砰然炸开!

一身真气流淌,满目通红的老道士,在得知了自己大弟子被天魔残杀后,猛然站起。

自愿放弃道场,连道行性命都全已不顾,重提那两柄兵家长剑,一柄“干将”,一柄“莫邪”。

干将莫邪,一雄一雌,乃天下至情至性之剑。

无极境巅峰,此生难入大道境的黑龙一脉道人元婴,亲赴死地,誓为爱徒复仇!

————

白发剑修玉沁,冲出围杀的绝险之地后,三柄佩剑堪堪只剩一柄,其本命剑“阎罗”已被天魔吞吃,连一丝剑意都没能留下。

在逃亡过程中,一头通体色彩斑斓的魔尊陡然现身,拦住了玉沁的去路。

挡路者,乃魔尊之一。

“七彩孔雀”,毒琉。

————

用尽其毕生肝胆,有着一腔热血和死志的大修士玉沁,紧握最后一柄佩剑。

倾力斩下了魔尊毒琉的一根幻彩长翎!

真身是一头七色孔雀的毒琉,损失根尾部彩翎后,感到了久违的疼痛。

当即暴怒,毒琉愤然一掌拍下。

只一下,便将那个大龙族的止境修士玉沁,连同魂魄兼肉躯,一并拍烂,令之顷刻毙命。

————

星辰洲西北,靠近星辰海的地界。

一个原本性格活泼,最爱调皮捣蛋的天才少女,自从师门被魔族大军覆灭后,她便再也不会笑了。

生而开窍,体蕴本命剑“白霜”的少女,今日穿上了一件品质颇高,纹绣着月宫桂树图案的黑色长袍。

那是她师兄武罡的遗物。

在师兄墓前,满眼通红的少女试图强挤出一个笑脸,奈何实在半分也笑不出来。

她独自一人站定,摆了副半哭不笑的尴尬表情,垂首看着墓碑,低声言语道:“武师兄,这衣裳,你从前总不让我穿,哼,现如今你不在了,我天天穿,随便穿,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泪水自其眼角流淌下来,“你那会儿总喊我孙小妹,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总让你改口叫我大名孙嫦,你偏不肯,死活非叫我小妹。”

“那时候觉得,未来我孙嫦,一定会成为天下有名的大剑仙!如果被人知道我有个乳名叫孙小妹,宗师风范全无,一定会被人笑话死的。”

“现在没关系了,成不成大剑仙于我而言,再没什么所谓,我会你们报仇的……一定!”

给师尊和师兄都上了几炷香后,圣光族剑修孙嫦眼神冰冷,嘴角向下,纵身离开了墓地。

杀向战争腹地。

一心求死。

————

瀚蓝洲西部。

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士,用三尺白绫,于家里悬梁之上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临终前只留下一句遗言。

“天清魔尽太平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

天使族混沌洲战况最是酷烈,不论山下的国家百姓,还是山上修士。

皆战死极多,伤亡惨重。

一洲生灵涂炭!

————

将某国某地一整支天使族骑士团虐杀殆尽,一个活口都没留的“璩泉”,魔尊候补,乃混沌洲战场无极境魔星里的最高战力。

真身不死鸟的他,淡定环视了一圈周围。

璩泉看着那些倒下了的具具尸体,每一具,均不完整,残肢断骸堆积成山,悉为璩泉的杰作。

只因其十分喜好杀戮,深以为乐!

魔星璩泉猛地往地下啐了一口,不屑的说道:“站着白让你们杀我都不行,居然连一层皮都摧伤不了,实在是一群废物……”

————

成功为爱徒报了死仇。

面对四面八方的天魔族大军,满身浴血,佩剑干将已经断折的龙族道士元婴,他先是自行炸碎了体内的三魂七魄,连同阴神阳神通通湮灭不存。

接着,如同血人般的老道人,颤颤巍巍,双手握住了莫邪剑的剑柄。

将锋刃对准自己脖颈处,猛地一抹,当场便自刎而亡。

死前老人脸上犹有笑意。

徒儿啊,为师这辈子,死而无憾矣!

————

星辰大陆西北部。

黑色长袍已被鲜血完全浸泡,“白霜”之主孙嫦,战亡之前犹出剑不止,杀敌杀敌再杀敌,屠宰视野所及的一切魔族。

这位圣光族天才女修,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一颗剑心,一口真气始终不堕,无愧剑修身份!

死后,女子的那具尸体,被激愤难平的群魔分食,吃得连一根骨头都没有剩下。

————

过去一年半时光。

通天殇岛,始终镇压着那一座穿破天际般极高极高的魔族黑厦。

以人族岛,压天魔之厦。

因为要对抗元夏的魂魄,所以作为“岛主”的凌真凌校长,只能尽力维系心神的枯槁如死灰草木。

无欲无求,不悲也不喜,全然没有其他任何贪图与执念。

求真我,不向外取一物,坚守一个“活”字。

这天,通天岛殇学院三七零一寝内。

凌真用室友高飞当年所留的一些寻常白布料,亲手为自己做了一件衣裳。

随便在海岛上寻了处向阳的地方,挖个坑,埋了。

那是他自己为自己谋的寿衣,挖的衣冠冢。

————

“魔主”金阴抱拳欠身,对着面前那位青色长袍,面貌俊朗的魁梧剑修正声道:“恭贺苏大哥本命剑品级再上一层楼!”

青袍俊面,体格异常高壮雄魁,戴着串颗颗足有人头大小的雪白珠串。

体格之雄与白珠大小竟无丝毫突兀感,搭配起来相得益彰。

脑门额顶上,长有一对隆起之物,犹如蛟蛇之属生角,十分怪诞。

姓苏的天魔族剑修,眼眸半睁不睁,只是淡然道出了一句:“不过宰掉了个无极境巅峰的家伙而已,贺个屁。”

本名“金全”,阳神于千年前破碎后改名金阴的男人,闻言爽朗一笑,直言道:“大哥这才只是出关后第一战,便轻松宰了那个据说可杀止境修士的剑道狂人龙阖,且将其那柄倚天剑,炼化为了自身本命剑‘珠链’里的一颗珠子,哈哈,这等战绩,当然可贺!”

被其敬称作“大哥”的苏姓剑修,瞥了一眼如今皮囊崭新,改成一副穿着黑色披风模样的金阴,他冷言冷语:“当年我一剑差点斩了诸葛结庐的时候,你要是跑出来恭贺我几句,那会儿我苏锋,兴许还能当真开心一点。”

苏锋。

道号“青毡仙人”,千年前天魔族大帝开山大弟子,焦土洲除师父元夏外的第一剑道领袖。

佩剑无名,只刻有四个字“剑术青龙”。

本命剑两柄,“珠链”和“赴死”。

元夏嫡系后代金阴口中的苏大哥,十八魔尊里战力之魁首,是昔年元夏麾下当之无愧的最强剑修,站在剑山巅峰的一位大道境魔尊。

持魔杖,穿着件黑斗篷的金阴,忽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恭敬递了上去,笑着道:“我的计划已经顺利进展到了第四部,至于这第五步嘛,有点儿难,故而迫切需要大哥的一份力了。”

天魔族大剑仙,道号“青毡仙人”苏锋皱着眉头,接过那张纸后,逐行看了过去。

纸上写有一十二句话,分别代表了金阴的十二步计划。

第一句:“殇岛八师外加杨劼,殒命焦土。”

第二句:“大阵破后,嬴春同样必死。”

第三句:“东方修武沦为自己儿子野心的牺牲品。”

第四句:“诸葛结庐阵毁,人亡。”

第五句:“兵解鱼幽琮。”

第六句:“以倾国重气压胜凌璞。”

第七句:“蓝霜与王朝命脉勾连,国破山河不在,气运丧尽,阳寿尽矣。”

第八句:“端木鼎难脱樊笼。”

第九句:“仙豪化蝶。”

第十句:“哲柳以大道性命换取一头魔尊重伤。”

第十一句:“凌桀骜双拳皆碎,毙命于阵中。”

第十二句:“青龙斩青龙。”

待青袍剑修苏锋读完了那张纸,金阴笑意满面,咧嘴大声:“豪杰死尽,英雄埋骨,于是人族瀚蓝大陆便成了一座可供随意宰割‘废洲’!”

曾在千年前那场大战里首当其冲的魔尊苏锋,又快速看了眼那一张写有十二个计划的纸,挑眉发问道:“所以第五步的意思是……由我苏锋来作为‘兵解’的那把兵刃,剑斩鱼幽琮?”

金阴笑眯眯点头道了一句“不错”,接着,他又抱拳朗声道:“有请苏大哥,率群英征战,当我族伐天下之先锋,破万疆之利刃!”

————

两头拥有八阶大道境的魔尊。

真身是一具腐尸状木乃伊的魔尊“天照”,和真身百毒蜥蜴的魔尊“万璃”。

天照,万璃。

双天魔。

率数以百万计的魔族军队铁骑,一东一西,近乎血洗了整座万卉洲!

视百花族精灵为轻-贱至极的猪狗土鸡,将万千仙子们看作是一只只专门用以淫-乐的玩物,弃如敝履,一文钱也不值。

————

一位瞧着穿衣风格有几分读书人腔调,却总是满嘴粗鄙之语的青衫老者,姓鱼。

分明自知已被设局针对,却仍选择坦然面对,胸中无任何不平之气。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

“此番出洲荡魔,十之八九兵解他乡……”

手握蓝色锋刃大禹的剑神鱼幽琮独立于鱼幽湖畔。

此处,是这名青衫老剑神当年与其心上人初次见面的地面。

老人低声喃喃:“樱儿,一想到能比姓凌的那家伙先来见你,我这心里,便再无甚遗憾了。”

说完这句话后,一道青光骤然于平地而起,划过长空,直奔万卉洲。

————

魔尊洛书,真身为云中神龙,平日里,作书卷里那个传说之中“洛神仙子”的模样。

这头酷爱男扮女装,性子阴柔的天魔魔尊,在某户宅院内梳洗完毕,给自己浓妆艳抹一通,十分心满意足,对着镜子里十分花俏的自己道:“坐久了腰疼,该去杀点剑修,活动活动筋骨了。”

然后便动身去往了霜寒大陆。

落剑,血溅幽金国!

————

霜寒洲幽金王朝,举国上下半计兵马。

冰幽族全体半成以上的修道之士,数位大道境剑修联袂远游。

皆已参战。

合力围攻洛书。

————

万卉洲一处神光四溢的法阵,全然经不起某位青衫老人的一剑,直接破碎,其声清脆至极。

此次由魔主金阴授意,被派遣到该处作战的魔尊,共计有四头之多!

俱是止境修为。

杀孽和杀力皆通天的四头魔尊。

天照,万璃,飘霜,汲元。

四大八阶魔尊的真身,分别为腐尸木乃伊、百毒蜥蜴,还有寒蛟和烛九阴。

四魔以万卉洲大地作为战场,在此围杀一人。

一个在瀚蓝大陆有着“剑神”之称的青衫老人。

————

被伤及了大道根本的魔尊洛书,自知此番不妙,紧忙以云中神龙的真身,仓皇逃遁。

意图撤离此座大洲。

灵山昭圣帝君陨落后,霜寒洲冰幽族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修,剑教的“无敌教主”裘败追赶而去。

在最精确的时机,裘败倾尽全力,一剑笔直斩向了那头魔尊。

洛书的神龙之身被立时切断,命数将尽!

白肤且极瘦的裘老教主,孤身掠近后,再度朝洛书补上了数剑,将那头八阶止境魔尊完全杀毙,令其魂魄元神荡然一空,死得十分彻底。

斩杀大道境天魔洛书后,剑教教主裘败收回那柄本命剑“玄武”,悠然双手负后。

裘姓老教主面色鄙夷,冷笑道:“不男不女的杂-种,你若不死,谁死?”

————

一对姐弟,从小便相依为命,以花草之流的“贱物”给自己取名。

姐姐叫做薛花,弟弟叫做薛草。

因十余年前某人的出手相助,这对原本穷困贫贱的可怜姐弟,成功卖掉了那头魔蜕榆钱,从鼎盛拍卖行的手上获取全部拍卖所得。

一夜之间,姐弟二人成了再不用缩衣短食,勒紧裤腰带过活的有钱人。

这些年,薛花和薛草一姐一弟勤勤恳恳,共同经营一家店名为“真绫”的绸缎铺子。

老板,兼老板娘的薛花,以及同为老板的铺子二掌柜薛草。

两人这日子过得虽谈不上大富大贵,挣得不算太多,但相比较过往的凄苦寒酸,要强上不知几千几万倍了。

每天都充实、喜乐,满心安宁,无忧无虑。

十几年之前那惶惶然若街头野狗的生活,已渐渐远去,未来只会一天比一天幸福。

作为弟弟的薛草,一个半月前,与一个胖乎乎的邻家小妹成了亲。

据说是奉子成婚才拜的天地,结为的夫妻。

身为家中姐姐,薛花已即将三十却还是无有婚嫁,始终保持单身一人。

对此薛草不止一次催过自家姐姐,说什么再不嫁人可就要老了,书上有个词儿,叫“半老徐娘”,专门讲的就是老姐你这种上了岁数未出嫁的女子。

薛花是个有脾气的,对来自弟弟的那些催婚言语,半点儿也不肯听,句句不入她耳。

弟弟薛草有次笑着调侃了句,说老姐你是不是心里头装人了?

见薛花神色有异,薛草继续半开玩笑半当真的问出了一下,“那个人,他……是不是姓凌?”

咱家开的绸缎铺叫什么“真绫”,店名倒过来念是啥?

真绫,绫真。

凌真!

当时薛花便急眼了。

她难得脸色涨红,气急败坏,抬起手掌就要打人,准备狠狠教训自己的臭弟弟一顿。

薛草早有预料在先,见此情状,匆忙闪躲而开,未有被姐姐薛花的巴掌拍中。

新婚礼成,过去还不到两月,薛草迎娶过门的那个邻家小妹,她那肚子已有了明显隆起,月份日渐变大,离分娩,差不多还有不到半年光景吧。

知道弟媳妇儿的肚腹只会越来越沉,日后行动也只会越发不变,薛花提议,不如就趁着现在把家给搬了。

毕竟,现如今这天下乱的很,天魔肆虐各洲土地,瀚蓝大陆当然也难以幸免,遭海量魔族入侵,百姓人人自忧。

若是还不往北面迁家,怕再过几个月或一两年,就要沦为群魔用以果腹、解馋的口粮了!

薛草自是也明白,相比较店铺的生意买卖,还是全家的命更加重要。

但那家绸缎铺,好歹也开了近十年,于薛草而言意义非凡,有了感情。

短时间一下子就需要关店跑路,和铺子永远作别,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轻易割舍。

“姐,照我的意思,咱们要不再等等看呗?”

薛草试探性说道,“没事儿的,真没事,用不着那么早就提前逃的。大濮国有杀神蓝霜坐镇,我们锦绣王朝,更是有一代武神凌璞凌大帝!那些该死的天魔固然厉害,可又有哪一支魔族大军能赢得了凌家铁骑?还不是通通以卵击石,兵败如山倒……”

见薛花作思考状,薛草笑了起来,继续自信说道:“除了武神,还有剑神,就是那个斩断了嬴春双腿的鱼幽琮!人族有武道、剑道两大登顶最高峰的真神,‘二神’加在一块儿,不就等于是前任大帝诸葛结庐还没死呢吗?诸葛大帝既然千年前能带领人族取胜,千年后,有凌武神和鱼剑神两位神仙在,仿佛诸葛尚在世间,战况局势定会越变越好的,等着吧,说不定咱们即使不逃,最后也不会有什么事……”

当听薛草说到了这里的时候,薛花冷不丁想起一个人。

一名曾经青袍走天涯的年轻人,一个让薛花这辈子再不愿嫁人的男子。

一遇凌真误终身。

最帅不过青袍客。

薛花从某本畅销书中,得知了某人过往大几年里所经历的种种。

或惊心动魄、刺激绝伦。

或凄美怆然、百转柔肠。

或山穷水尽、前路疑无。

或绝处逢生、大道登高。

或身与岛契,被囚一地……

那本此地无银三百两写的《皆随我出剑》,书中末尾的章节名是“诸葛传位身虽陨,合岛犹有凌校长。”

薛花读书不多,但基本识字并无障碍,反反复复,读了那章的十四字章名不下百次千回。

那本长篇故事《皆随我出剑》的结局,在一十四个字章节名上,已尽皆吐露出来——剑阵崩塌在即,诸葛结庐舍身而死,传位于二代殇学院校长凌真,凌校长从此代替那位诸葛大帝“合岛”,大道契合一岛,通天海岛成了困住他的囚笼。

见姐姐眼神发直,兀自愣愣出神,坐在一旁的薛草皱着眉,用手使劲在薛花面前晃了晃,“老姐!咋了这是,想啥呢搁这儿?”

薛花这才返过神来,将思绪扯回,默然片刻,她开口说道:“弟弟你说的没错,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人族还有武神,还有剑神,还有……”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说得几乎难以听清,“还有,还有……凌真凌校长。”

————

瀚蓝洲战场,被尊奉为新一届人族大帝的锦绣国天子凌璞,莫名身受重压。

似有一国之气运,若一方茫茫大的无形“玉玺”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出拳严重受限,行动已极其不便!

这位凌姓武神,遭到了四头魔尊的围困。

且其中一头,还是那被誉为群魔领袖的魔主——金阴。

“凌璞,我会将你死时的惨状记录完整下来,重返焦土洲后,放给你那本就已半死不活的儿子凌真去看。”

金阴满脸堆满邪笑,“真是好奇,我都等不及想看凌真那时候会是一种怎样绝望的表情了!”

————

围杀之局为“兵解”。

遭围杀之人,为人族剑神。

鱼幽琮慨然而战,一人一剑力敌四大天魔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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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凌璞者。

除了真身饕餮的魔主金阴外,另外三头魔尊。

酆屠,咒极,温生。

其中除了真身玉兔的温生保持着人形,酆屠和咒极二魔都显出了本来面貌。

是一头能够站立,手持大刀的独目苍狼,和一个身躯足达百丈之高的山岳巨人!

四魔尊,战一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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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神鱼幽琮同时祭出了六柄本命剑。

青幽,浩然。

合一,荡寇。

挑灯,千军。

剑斩四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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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举国之磅礴气运镇压厌胜,有着“武神”称号的凌璞,依旧拥有与四大魔尊一战的实力。

只因他凌璞所契之大道,与战争一事休戚相关。

一句话——“天下兵戈四处,我拳高人间一境!”

故而当下的这位锦绣武神凌璞,不是什么八阶大道境。

而是无限接近于更高一层“九境”的半九境界。

半步九境的武道之神。

凌璞要以拳头告诉天魔族一个道理。

人族不可欺。

犯我境者,虽远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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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照已经死在了鱼剑神的剑下,本就腐臭不堪的木乃伊沦为一堆碎块绷带。

万璃靠着那条百毒蜥蜴的真身巨尾躲过一劫,尾巴断裂后,等同于是部分大道受损,再难续上。

飘霜体内蕴藏着的那一颗最引以为傲的寒蛟“龙珠”,被剑气击碎。

汲元化出烛龙真身,口中那根代表生命力的本命白烛,几乎快要燃烧殆尽。

————

鱼幽琮的大道,本是“我剑出,即身前无人”。

被四头止境魔尊围杀的这场战事里。

曾被诸葛结庐赞誉是千古天赋独一档的青衫老剑神,临阵突破,半只脚踏步“九阶”的境界!

————

金阴脸色沉重。

那尊凌璞召唤而出的战场英灵,那尊“托塔天王”之法相,虽已被彻底毁烂,但己方的损失,也同样不小。

这一点,很是出乎魔主金阴的预料。

这凌璞不愧是凌姓小王八蛋的亲爹,果然是强破天一般的存在……

温生被天王法相用拳头活活砸死,本就不算坚韧的玉兔肉身化作尸体,成了堆不堪入目的烂泥。

百丈山岳巨人咒极,其真身,竟已被那凌璞捶打得仅剩一半高度,岌岌可危。

连始终保持着独目苍狼之形,奋力而战的酆屠。

其手中那一柄天魔元夏当年赏赐下的银刃刀“锋芒”,也已出现了一个显着的缺口!

————

鱼姓老者在灵气几近枯槁之际,领悟出了崭新的一条大道。

此道,乃剑下苍生,剑上无人之道。

人间剑修万千,唯我无敌。

于是鱼老剑神不顾口中血流不止,环视周遭后,仰头冲天幕喝出一句:“人间剑修皆看我出剑!”

————

金阴一杖砸落,轰在凌璞用以护住头顶天灵盖的双臂。

紧接着,“苍狼”形态的魔尊酆屠一刀猛厉斩下。

当场劈断了武神凌璞的整根脊柱!

凌璞挨了此刀,口中蓦然呕出大量鲜血,内伤外伤顷刻已极其严重。

穿有黑色斗篷,一条宽大披风,背部幽蓝火焰勃发的魔主金阴,见状甚感痛快,忍不住叫道:“好,酆屠!此次围杀记你一头功!”

他又冲那受了重创的凌姓武神大喝道:“凌璞,中了这一下,你这老小子该准备去死了吧?”

————

鱼幽琮六柄本命剑皆已毁弃。

至于那柄姚樱昔年所赠的“大禹”,更是早早便断在了那一头百毒蜥蜴的攻势下,仍萦绕有浩然气的大禹断剑,斜着插到了远处的地面之中。

手余空拳,一袭青衫。

天地有剑,剑神王宗。

参与万卉洲此次围杀的魔尊之二,“寒蛟”飘霜和“烛九阴”汲元。

双魔俱已命丧于鱼幽琮之手,且魂魄难存。

独剩一个道心受创不小的“毒蜥”万璃。

青衫老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了释然神色,开口道:“刚才老夫就已察觉到了,你这家伙,一直躲在暗处压阵,这会儿总算是待不住了啊。”

言语刚落,一位体态魁梧至极,戴着硕大雪白珠串的青袍剑修,缓慢迈着步子,自远处行来。

走的并不算快。

可剑修每一步跨出,云幕处,皆有雷声滚滚,若神主震怒、天尊发威。

一身青色长袍,额头上生有一对外凸“犄角”的魔族剑修,在靠近此处的过程中,口中仅出了一言。

字字悉如霹雳炸响于耳畔——“好了,苏锋已至,鱼幽琮速来领死!”

满身伤痕累累,体内灵气荡然一空,虽已达半步九境,却也已是如同风中残烛的青衫老人,轻呸了一声,笑骂道:“狗-日的天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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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极以百丈山岳真身完全毁掉作为代价,大大伤及了凌璞的“天神体魄”。

酆屠那柄佩刀“锋芒”,断成了两截,不复杀伐之力,只能去寻求其他兵刃。

凌璞本就遭到磅礴国运压胜,浑身重似千万钧。

当下武神伤势入骨,魂魄腐坏,连持续递拳作战都成了甚是困难的事情,可谓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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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阴递出一剑,一道黑色剑气成功冲破了拳罡!

剑,克拳。

就此割下了凌璞的那颗人头。

这位锦绣武神,人间拳法至强之人,死前,念及亡故多年的爱妻姚樱。

心头有一言,“又能见到你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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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万璃瞠目结舌。

令其震惊的理由有二。

一是没想到与自己同为魔尊,真身为青龙的那个苏姓剑修,全力出手时,竟会强悍到如此夸张的地步。

二则是没想到分明已无佩剑,六把窍内本命剑皆已毁坏了那个鱼姓剑神,在性命危旦之际,犹可递剑!

天魔族大剑仙苏锋,一剑斩去,和鱼幽琮临终前所递的一剑互换。

以剑换剑。

以伤,换命!

苏锋神魂激荡,他脖子上戴的那串雪白珠串,足有人头大小的一颗颗护身宝珠,已尽数破碎成渣,半颗也不剩。

而鱼幽琮的肉身性命和元神魂魄,在扛下“青毡仙人”苏锋的全力一剑之后,皆已消亡殆尽。

命丧,再无延续寿元的可能!

青衫老人死前,虽无剑傍身,但相比阴神、阳神的飘散速度,最后离开天地间的,是那一丝丝剑意。

一部分被某个复姓端木的家伙截走的“大道”。

还有那一份对于心中女子的真挚爱意。

鱼幽琮的真正遗言唯有五字,“樱儿,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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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

剑道和武道最高者。

鱼幽琮,凌璞。

极其巧合的于不同战场,同一天同一时刻战死。

一日之内,两神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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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已不再穿紫绸,而改穿红衣的凌家二女,真武门开宗之主凌桀骜,分明正在战场之上以自行修炼出来的“小天神体魄”厮杀,拳镇群魔,力克敌寇。

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凌桀骜浑身莫名颤抖了一下。

已坐稳人族十大高手之一多年,万卉洲的武林盟主凌桀骜,对此“异状”百思不得其解,颇为迷惑。

忽然,几乎在一瞬间灵光闪动!

这个被誉为瀚蓝洲女子武神的凌璞次女,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自己从小到大都既敬且畏,又爱又恨的男人。

战场风起云涌,那个包围圈里,唯有红衣女武夫一名。

凌桀骜出拳的动作并无衰减,依旧迅猛无伦,有神明般的威严。

只是她的内心深处,渐渐被一股挥之不去,愈来愈浓郁的悲伤所充斥。

一介女中豪杰,百花族江湖共主,在此时此刻,居然会像个弱女子似的红了眼眶。

且是根本无法抑制住的那种!

她一边凭借着磅礴拳罡诛杀凶敌,与浩浩荡荡的天魔军队作战,递拳不休,屠杀大量魔族。

一边压着哀痛的情绪,心中默默自言自语:“爹,难道连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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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万卉大陆某一地界,成功“兵解”掉鱼幽琮的青毡仙人苏锋,抵达瀚蓝洲战场。

与已然斩杀了凌璞的金阴汇合。

金阴重新见到青袍剑修苏锋,得知了战况告捷后,顿时神采奕奕,他快意道:“真想不到,计划第五步和第六步,会那么顺利就同时完成!”

苏锋肃然沉声道:“我斩了那鱼幽琮之后,有个家伙出来截走了一部分鱼剑神的‘大道’,那时候我脖子上的九真归一珠刚刚破碎,需要调息元气,出乎意料,不慎让那厮给跑了……”

金阴稍稍一愣,然后笑着摆了摆手,镇定的说道:“无妨,反正姓鱼的那老东西都已经死了,一个死人的大道造化而已,留之有何益?苏大哥,走,咱们去给某个姓凌的小子看点儿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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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始终保留着那副僧人皮囊的端木鼎,再一次找到了与己在酒桌之上颇为投缘的魏颉。

这一次,端木鼎告知好友了一个惊天的噩耗。

向来从容的青衫中年人魏颉,面色大变,瞪眼注视着面前的“佛门高僧”。

曾因试图折断大禹剑而被剑神斩废了一具皮囊,自从百珠大师圆寂后,便一直穿着那件紫色袈裟的端木鼎,当下无半分嬉笑神情,正色肃声道:“鱼幽琮身死时我出力不及,没能挽回什么,这点我表示抱歉。但……魏兄弟,我拼死从那头魔尊的手上留下了一部分鱼剑神的大道,此物,你且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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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

光阴如流水。

两年匆匆而过。

但对于“合岛”于此,寸步难离殇学院的凌校长来说,这两年的煎熬、痛苦程度,与足足饱经了两百多年的沧桑差不多。

且永无出头之日可言!

这天,苍穹之上忽有大响传落。

凌真身处通天岛,立时三刻,便将此声响尽收耳中。

这一瞬间。

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在他脑海里回荡起来。

“凌璞,中了这一下,你这老小子该准备去死了吧?”

“好了,苏锋已至,鱼幽琮速来领死!”

接着,两幅画面凭空浮现于极高处。

两块铺天盖地般巨大的白色幕布,于高空平坦而开。

“布”内的那一幕,或者说两幕,令凌真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左边的白幕内,是凌璞身死之前的画面。

右边的白幕内,是鱼幽琮被斩杀前的景象。

画面里景象无比清晰而真实,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整一个过程。

人族剑神、武神,双双阵亡,死得惨烈。

深知金阴使这一手“杀人诛心”的阴毒伎俩,是为了让自己道心不稳,但凌真就是控制不住全身抖了起来。

愤怒有之,悲伤有之,痛苦有之,绝望亦有之……

极其复杂的诸般情绪,令这位殇岛第二任岛主的心神,再难恢复原本一摊死水的枯寂状态。

心湖翻江倒海,有波涛阵阵!

金阴压根就没现身。

但那厮的声音,仍旧传入了凌真的耳朵里,一字不漏,“姓凌的,昔年辉雪峰上你我初次见面,那时候,你是围攻卢鬼王的十人之一,和你二姐联合递拳,打毁了我最初的皮囊。后来,神龙洲跻身半步九境而令朔阳都震惊了的黑龙漆皮,以及附身在白面金猿躯壳内的飞星魂魄,一头货真价值的止境魔尊,那两位,一个半九一个八阶之巅,居然都没能杀得掉你?啧啧,实在是让我由衷感慨,当初过分低估你小子的气运和命数了!再之后,混沌洲地狱城城主,黑暗一派的骑士领袖,战神西蒙,也就是我如今这副皮囊的原主人,霸业宏图竹篮打水一场空,某种意义上来说,西蒙也是因你凌真而死,好个了不得的圣光骑士、太阳英雄团团长,厉害啊厉害……”

金阴的语气逐渐从戏谑嘲讽,变作扭曲的憎恶,“你这人族的小东西不是向来最厉害了吗?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些年,你得到了些什么,又失去了些什么?包括你师父嬴春在内的‘殇岛十杰’全死光了,诸葛结庐那只老乌龟也死了,现如今,你亲爹那个和你一样也姓凌的什么狗屁武神,还有姓鱼的老杂毛,剑道再高,不也都死翘翘了?哈哈!”

“凌真,你说说看,对于这些人的先后离世,你能做些什么,改变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这废物除了干看着,作壁上观外,你的价值等同于零!要不怎说你小子这姓起得好呢,凌,同‘零’,也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意思,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到头来,只有两手空空,什么也捞不到,什么也留不住!”

凌真皱着眉,强压下了心头的滔天恨意,面部神态平静下来,也再无一丝身躯抖动,淡淡然问道:“说完了没?”

金阴稍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此子的心神调节能力会如此之强,顿了顿,其嗓音再度响起于凌真的耳中,“我的计划十分顺利,按照推演,约莫只要不到半年,你们人族的那些顶尖修士便要尽数亡命,瀚蓝大陆必然彻底沦陷,到那时……”

没等金阴说完,凌真冷哼一声,打断道:“我记得你之前还扬言要四个月吞灭六大洲呢,现在可都过去两年了,你金阴是不是嘴巴和腚长反了,用腚吃饭,嘴巴却是最爱讲屁话?”

又一个严肃而富有气势的声音从天幕响起,听着不像是在对凌真言语——“别去与他多言了,论心境,你金阴和这个家伙相比,还差了点儿。”

听了此言,凌真不禁朗声笑道:“这位仁兄说话合我胃口,敢问贵姓,叫个什么,家住何处?等我日后离开此处,定要携礼登门拜访!”

那股肃穆且端正的雄浑之音又一次响起,“我叫苏锋,道号‘青毡仙人’,剑神鱼幽琮正是我亲手所斩!至于你凌真,我断言,你离不开此地,至死的那天都会待在岛上。”

凌真撇撇嘴,仍是笑着说道:“这位苏姓杂毛,本公子撤回刚才那句言语,你讲话,和姓金的没啥区别,同样让我反胃,半点儿不喜欢听。”

金阴嗓音里带着浓浓讥笑声,“你凌真不喜欢的事儿,我金阴偏偏最喜欢!”

凌真反唇相讥,“那我喜欢你活着,你金阴多活一天,我凌真便喜欢一天。”

言下之意,当然是希望你金阴反着来,我让你活着,你偏偏要去死。

闻言,金阴一时语噎,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锋声音再度传落,“走了,跟个没半点正经事儿做的家伙有甚好聊的?有这功夫,不如去多灭几个山头,多屠几座城池来得痛快。”

金阴便也选择就此作罢,“行,就这样了。姓凌的,你这小乌龟蛋子,就好好继续在这儿待着吧,等你哪天撑不住了,多喊几声金阴爷爷,兴许你祖宗我能听得到,过来赏你一个爽利的死法。”

凌真也不言语。

倾力数剑递出。

将穹顶处铺开的两张“画卷”斩成了碎块,再无任何幕内景象可以观瞧。

同时也没了金阴和苏锋的声音,看来是真的走掉了。

眼神里有明显黯然之色,凌真不言不语,独自一人飘然而行,先后逛遍了曾经自己经营的那些店面。

一厢人,迎春商铺,失忆吧,嗨楼的苦池和笑池……

还专门去了趟“扛他妈”里的那栋纵情楼。

那一间名为“太上忘情”的包厢。

那是凌真初至殇岛时,第一次和室友们来的娱乐场所,痛饮美酒,纵情吟唱,满满的都是回忆。

转眼,这都已经快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太上忘情的包房内,凌真并无饮酒,只因恐醉后误了大事,须时刻保持着清醒。

握着根类似喇叭筒一般的物事,控制几下那台满是按钮的机器,伴随背景音乐和屋内各种闪烁的光线,孤独一人,凌真开始唱起歌来。

大屏之上显示出一句句歌词,该曲,名《朋友之酒》。

“昨日一去不复回,开心方是最珍贵。

覆水从来最难收,桃花开尽有玫瑰。

人生匆匆百年风来雨去,快活恣意今朝不醉不归。

过往如云烟,前尘何足贵?

快把酒满上,我的好朋友,今日真欢畅,何不放声歌……”

一曲唱罢,音乐顿时停歇,屋子里头还是空空荡荡,独一人在内。

凌真把厢内的一切回归原样,一个人走出太上忘情的包间,关上了屋门。

没有半个朋友相陪,这杯“朋友之酒”,想喝,却是无论如何都喝不到。

还有甚好怀念的?

徒增烦恼忧愁罢了。

尽管如此想着,愁肠满腹,继诸葛之后的学院第二任校长凌真,还是鬼使神差般来到了岛上的另一处地界。

诗情山,画意墙。

立在山脚墙根底部,仰着头,看向那面山体大墙之上的一句句字刻。

凌真满脸萧然。

神态苍老得好像凭空长了许多岁数,心情愈发沉重,几乎难以遏制的想要掏出一壶酒来喝。

墙上,每一个字都还保留着,每一笔画都完完整整……可是人呢?

通天岛岛主凌真,试着将每个句子都于心中默读一遍,希冀着能捞取些过去的回忆,同时,也可算是为逝者们做的一次“追悼”。

他知道。

如今的自己,也只能这样做了。

首先,是最开始嬴春、杨豪杰、仙豪,以及凌凤歌四人所刻的四句话。

“世人总归簪上雪,人生聊寄瓮头春。”

“天纵之才,唯我豪杰。”

“此生从无一朝纵身入险境,扶大鹏兮直上琼天步青云。”

“天长地久,凡间有情人长长久久,白首不分离。”

然后是苍天的五个字,“苍穹神拳帮”。

沈佳懿刻的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白云离地千丈,我剑气高万丈,腾空而起,破云飞升。”

此句是高飞三十岁生日那天所刻。

“徐康,你要娶我。”

刻字者匿名。

“季星尘求你别骚扰我。”

沈佳懿的朋友丁笑寒,为图个清净而专门刻的句子。

“男寝三七零一的五个人,貌似都不太正常。”

这一句也是匿名。

“云朵像,可惜吃起来滋味不行。”

季星尘那大胖子以赤龙形态,吞吃了一些白云后有感而发。

凌真继续往下看去,一句句于内心默读,字字不落。

“伸手可揽明月。”

“练剑容易,泡妞难如登天。”

“可笑今朝我形单影只。”

“周青霞是我心尖儿上的女子,谁也不许碰她。”

“我爷爷的剑术略胜嬴春。”

“什么美事?苦得堪比中药。”

“东西凭什么卖那么贵?”

“同意,把人当傻子坑。”

“车车车的脸蛋咋跟月饼一般圆?”

“上头这句是谁写的,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我车匣砍不死你。”

“寝室能否重新装修一番?简直住不得人。”

“爱尧尧一万年。”

“岛名通天,我的剑道早晚也通天。”

“我叫袁柳锦,本命剑鎏金,五年入丹元,十年至开光。”

“苗苗,你肯与我结为道侣,我定不负你。”

“张怍你死不死?”

“车匣比张怍该死。”

“开派立宗,长剑凌空。”

“袁柳锦个废物,我孟秫,三年内跻身渡劫境,五年直指无极。”

“大剑仙李稚到此一游。”

“这个世界,等待着我温念泉的粉墨登场。”

“往后一切吉祥如意,事事顺意。”

“活着。”

“活长久,真心难,难难难,死最易。”

“命如纸薄,奈何心比天高。”

“据说慎白玉下面那话儿大如象拔蚌,真的假的?”

“水老师腰细腿长,可谓千古第一美人。”

“放屁,凌学霸才是真正的绝品美女。”

“副校长胡子留那么长,不怕哪天断了?”

“剑剑,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会的,亲爱的尧尧。”

“不值一提的大道之敌,做梦睡着觉都能杀你。”

“我剑专克天魔。”

“喜欢东宫仇老师的那根法杖。”

“申屠冷心的身材绝好,可谓殇岛第一。”

“鱼幽琮剑术固然高,却算不得最高。”

“等我问剑焦土洲。”

“嬴春何时能收我作三弟子?”

“密斯特锐驰也太有钱了点,感觉比土财主凌真还阔绰。”

“错了,凌老板才是真的阔佬。”

“我高穹这辈子一定要下一次光明洞,哪怕遍体鳞伤,也定要成功一回。”

“天下剑道,满是雄豪,不在蓝洲,半在殇岛。”

“隔壁寝的胡小娥抢我男人,贱人,有本事来单挑。”

“我们人族的大帝诸葛结庐,实实在在天下无双。”

“皇帝老儿不屑做,要当就当大剑仙。”

“海岛很大,我前途很是宽广。”

“高飞其实不算丑,只是不好看。”

“大鹏终有展翅之日。”

“梦寐以求,剑心光明。”

“仙豪真仙人,真心羡慕凌星垂。”

“张怍等我向你问剑。”

“曹老古板有时候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因为他我读了很多书。”

“孤独的人最爱喝酒。”

“一想到鱼幽琮给校长打得掉海里去的那一幕,我就乐得不行。”

“金典峰酒量厉害,拳法差点意思。”

“姓刘的,你离我心上人远一些,否则就是一场问剑。”

“那狗-日的慎白玉,居然搞大过我女神的肚子,水老师怎的不砍死他?”

“给我十年时间,杀得焦土再无一个天魔族。”

“修行修行修行修行,日夜修行,总会进步。”

“姓凌的那家伙确实有几分俊气,可惜比不上我杨豪杰。”

“上头的,是谁在冒充?我杨豪杰会说这种话?”

“我作证,上头那一句确实是杨豪杰写的。”

“食堂卖的地锅鸡实在味美,好吃至极。”

“秦雪幽毕生只钟情一人。”

“剑修孟鑫顶天立地。”

“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别怕。”

“费老师死了,我有点想他了。”

密斯特锐驰请我们喝了那么多次酒,莫要忘了这份恩情,清明多烧点纸。”

“很久不曾痛快出剑了。”

“这岛上,好像没什么生气儿了。”

“天,会塌吗?”

“世间已无杨劼,殇学院犹有我郑邪。”

“王见贤终有一日会成为扬名天下的剑仙。”

“诸葛校长,名垂千古。”

凌真目光晦暗。

接下去的所有句子,都是海岛剑阵崩碎,诸葛结庐陨落之后被刻下来的了。

“留岛者,车匣。车宝珠。”

“通天学院是我家,守家有我陶铭鸿一份力。”

“我愿驻岛赴死地。”

“死算什么?老子活着都不怕。”

“向群魔倾力出剑者,剑修庞危。”

“毕生勤习武,落剑焦土洲。”

“望南面,护背后苍生,纵使绝命异域,我谭司无愧手中剑。”

“曹元角今生对得起曹氏列祖列宗,来世再走一趟人间。”

“谢诸葛大帝昔日赐招,感激不尽,此番为报恩而亡,死得其所。”

“人固有一死,重泰山,或轻鸿毛,杜豚快哉赴死。”

“田耀光有幸来此凡尘走了一遭,爱过恨过,笑过哭过,不可谓不痛快。”

“杀尽天魔,唯我彭霍。”

“李来,来世依旧问心无愧。”

“人族有剑修谷荡寇,一剑可平焦土洲。”

“北方瀚蓝大陆的景色有多美?不知道,下辈子去看看好了。”

“苦练这么多年的剑,就等这一回了。”

“俞嘉卿此去无悔。”

“今生不曾跻身渡劫境,开光境也是奢望,遗憾,但也无甚所谓了。”

“项前,不后悔爱过你,下一辈子记得娶我。”

“天生我才必有用,去留肝胆照乾坤。”

“来世不当光棍了,想娶个比凌凤歌还漂亮十倍的媳妇儿。”

“白家神剑第十九代传人白衫,赴南一战,虽百死其犹不悔。”

“倪悦绝笔。”

“范玄门,剑修,人族剑修为人族出剑。”

“任天蓬最善杀天魔,待我扬威魔窟。”

“诸位,共赴黄泉。”

“莫回头。”

“皆随我去与那焦土洲的天魔族决一死战。”

“孟鑫大好男儿,头顶天,脚立地。”

“余卫道死则死矣。”

“亡命鸳鸯,携手共进,冯欣年,虞倩。”

……

凌真曾从某本书上读过一句话:“生死有大义,且看英雄碑。”

诗情山,画意墙。

好大一块人族英雄碑!

学院的每一寸土地,都值得珍视,那些学生们的赴死之心,更是珍贵万分。

凌真看完诗情山画意墙上那些被铭刻下的句子,或者说是“遗言”,他长声哀叹了一下,摇摇头,决意离开此处,且再不来看了。

自己的心境是第一位的,不可因过分浓烈的哀愁,导致心神出现没必要的损耗。

一路于高空御风飞行,头顶苍穹,俯瞰地面。

偌大一座通天岛,去哪儿其实都可以,只要岛主凌真愿意。

只要黑厦里那个老畜生能消停些,只要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坐镇着的四头魔尊能少递几剑……

当然,绝对离不开殇岛就是了。

巨型岛屿足有将近三千顷的水陆面积,曾经常年浮空于南海,与天幕最是接近。

如此一座大得吓人,堪称匪夷所思的传奇岛屿。

却也仅仅只是黑厦体积的三分之一不到。

有时候凌真会想,那群天魔畜生们,当年到底是咋个把底下那一栋黑色建筑给造起来的?

那么高,那么大,得花多物力财力还有时间?

是不是天魔族都特别闲?

亦或者说,元夏那畜生祖宗对于自家“道场”的规模,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

怎么解释都行。

反正最后凌真得出结论,焦土洲的魔族多半是啃黄土啃多了,沙尘吸多了,理所当然都是群脑子不太好使的蠢货。

从很远的地方看去,可见空中有一个“小黑点”,那是乘风破云海,独身御气行的凌真凌岛主。

极大的一片焦土洲,极大的一栋黑厦,镇压着黑厦的通天殇岛也是极大极大。

那么大的世界,那么渺小的人。

焦土洲腹地,黑厦顶部的海岛之上,此刻的凌真,觉着与一洲大地相比,自己实在是太小太小,小得不能再小。

而他又转念一想,千年前魔族至高领袖元夏,站在群魔之巅的那头天魔老祖,就被自己这个“小”之极矣的人儿这么压着,长达两年时间不得脱困……这事儿,确实值得小小的骄傲那么一下。

凌真念头又转。

诸葛校长枯坐光明洞底,和“剑阵”的大道与共千年之久,这一等角色,才是真正值得骄傲的那个人啊!

可是诸葛结庐已经死了。

不单单老校长死了,副校长杨劼,金牌导师嬴春,费芯费老师,金典峰,苍天,密斯特锐驰,东宫仇,水刑,慎白玉,还有老古板曹屏……他们都已经死去了。

凌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曾与自己有授业传道之恩的老剑神。

“武神”凌璞,还有“剑神”鱼幽琮,而今也已经不再了。

都不在了,还有谁在?

自己的那些姐姐,她们现如今,可都还活着吗?

凌真于脑海中回忆着八位姐姐的容貌,凌家八女的脸一一浮现,各个都有个性,每人都是美人。

如果说昔年天神山庄庄主凌璞,是一棵参天大树,那么凌家八个女儿,都是树荫底下被庇护着的“花卉”。

大女凌凤歌,是最具魅力的鲜红玫瑰,凌家第一美。

二女凌桀骜,是有强大实力的霸王花,可食人的那种。

三女凌桃花,人如其名,是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四女凌星垂,是芬香扑鼻的薰衣草,或蔷薇。

五女凌挽髻,是一株安静的兰草,空谷里的幽兰。

六女凌有君,是明明生于墙里,却开花在外的红杏。

七女凌易水,是一朵软嫩且可怜的黄菊,楚楚动人。

八女凌潇潇,先是一根朝气十足的向日葵,然后则是洁净无垢的纯洁百合花。

至于凌真,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是什么。

这些年来远离家乡四处漂泊,一次次历经着生死,却总能死里逃生,亡中觅活……

如此说来的话,自己应该是朵“蒲公英”。

同风而飘,四海五湖尽可为家。

朝生暮死于天穹。

我命随波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