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有人将她请去议事堂。
路上,看见了杨清玉,正满脸愤恨的盯着她。
“秉师祖,人带来了。”
月华走进去,抬头,便一名仙风道骨满头花白的老人正襟危坐,细细的品着热茶。
老头,都喜欢喝茶……
他头戴绿色东陵石发冠,身着青色暗纹流云袍,清高中显得有些古板。
杨清风在一旁站着,看见月华来,便向她点头示意。
月华看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向堂前的老人作揖后,站着不说话。
慢慢品完茶之后,这老人便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杨清风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师祖,昨晚上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了。”
杨师祖这才开口,“死尸是她带过来的,与她有关,与建邺城无关。”
摆明了要把脏水往她身上泼。所有事由她承担。
杨清风说,“可这死尸是从云梦运过来的。这事怕是与莲花坞有关。”
“那是他江晚吟该管的事,我们还是别插手为好。”
杨清风试问,“那……师祖,我们该怎么办?”
“送回去。将死尸和人全部送回云梦。”
杨清风略显为难,“江宗主为人嚣张跋扈,霸道无比。如若我们送回去,反被他反咬一口,这……当如何?”
杨师祖睁眼,有一丝烦躁,“江晚吟这厮,一向嚣张惯了!上次光明正大从我们这搜刮了大量钱财和珍贵法宝。”
说到这,他更气,茶都不喝了,摔在桌上,表情更是难掩激愤。
“这小子专捅人肺管子!仗着势大,什么都要压人一头!刚好可以借这事,打打他的气焰!!最好让双方斗起来,就算没有利可图看着都开心!解气!”
自“射日之战”后,仙门百家伤亡惨重。各家韬光养晦,暗自较劲,却没能争出个胜负。
江家乘势而上,势如破竹,在百家中独占鳌头。
这位年轻的宗主带领江氏子弟将江家发展到了顶峰,几乎无人可挡。
兰陵金氏又与江氏关系匪浅,风头一度盖过姑苏蓝氏和清河聂氏。
但是,这位宗主嘴下不留德,冲动且暴躁。
若不是江氏子弟誓死效忠,幕僚众多,为其鞍前马后,拼死谋划,江家不会有此。
听说,在幕僚的月俸这方面,尤为丰厚。
什么程度呢?一年变富裕,两年买宅院,三年娇妻美眷在身旁。
众所周知,江家幕僚的月俸待遇是极好的。甚至,每年产的烟草一半以上都由江家收购了。
当然,没有点真本事的草包在江家待不久,江晚吟第一个就会将人踹出去。
查封建邺城赌场之事,也是幕僚们的主意。
当时江家因幕僚和修士突增,库房吃紧。
几位老大哥在江晚吟面前撺掇,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干票大的,直切建邺城命脉。
建邺城杨家以赌发家,查封赌场不是砸人饭碗么!更何况,建邺城接邻云梦,并不是云梦的地界,更不该由江晚吟管。
查查你们自家地盘得了,非得跑人家地盘上撒尿。
当时杨师祖都快被气疯了,连夜捅到了仙督那里。
仙督为缓和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相约不净世做清谈会。
江晚吟带了上百名幕僚一同前去,在清谈会上舌战群儒,骂了几天几夜。
听说,当时不净世的议事厅烟雾缭绕,散了一个多月才将烟味彻底散掉。
最后,这事也不了了之。
事由幕僚们干,锅由江晚吟背。
他也全然不清白,是他授意,手底下的修士才会大张旗鼓的以“清赌修身”的名义洗劫赌场。
幕僚们大多说话直接,观点不一致时,说着说着就会骂起来,然后上升为集体斗殴。
输了的,躺床上,身上绑着纱布也要杀过去重新辩论。
他就坐在高堂之上,处云雾缭绕间,看他们争来斗去,唾沫横飞。
末了,幕僚们都会叮嘱几句,让他少言慎行,能不说尽量不说。
每次密会后,江晚吟总会有那么几天板着脸不说话,见人就气,见人就怼。
有传闻,别家不少幕僚跑到江家为其出力。也因此,江晚吟知道不少仙家秘闻。
百家明面上对江家和和气气,实际上都心怀鬼胎。
蓝氏素来有处事谦让,公正廉明的美名。虽现家主已经闭关许久,却依旧凭着处世之道稳居上风。
杨师祖语气激动,“云澜城比之建邺城,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要不是赌场之事,势必永远压它一头!这事,务必把江晚吟拉下水!让他们狗咬狗!”
若是之前,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现如今,云澜城饶有隐隐压过建邺城的趋势。
杨清风看了眼月华,抬手虚掩了下嘴,轻咳了一声。
杨师祖有个毛病,一激动就控制不住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蹦出来。
能让杨师祖失控的人不多,只江晚吟一个。
杨师祖瞥了月华一眼,“小丫头,你跟江晚吟认识?”
呵……岂止是认识,蛮熟。
“不认识,江晚吟是谁?”
杨师祖冷哼了一声,“你从云梦来,不认识他?”
月华答得真诚,“我不是云梦的人,怎知这号人物,他很好看吗?”
杨师祖压根不信,“你说的最好是实话。”
杨清风道:“姑娘既不是云梦的人,又无门无派,不如考虑一下建邺城,如何?”
“不如何。”这时候拉她进建邺城,不是把她当傻子么。
现在局势不清,她就如同一颗老鼠屎,放哪个碗里都能恶心别人。
杨清风这么说无非是借她打力。只要她指认此事与莲花坞有关,将莲花坞拉下水,建邺城就能独善其身,坐享其成。
万一她这颗老鼠屎没能恶心到别人,到时候再把她推出去,将建邺城摘得干干净净。
建邺城看起来没有莲花坞势大,要抱大腿还不如抱江晚吟的。
她又道:“不如,问灵。找到凶手,放我离开。”
杨清风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检查了邵逸童的尸体,发现他七窍被封,魂魄早就不见了踪迹。”
月华心里惊讶,她这一路上没有仔细查看,原来只是具空壳。怪不得两次吸入邪气都没有起尸。
杨师祖睨了一眼月华,不咸不淡道:“净说屁话!”
月华沉默,没想到这老头说话还挺直接。
“直接将她绑了送去云澜城,就说此人行踪诡秘,被弟子发现,伏法于建邺城。”
月华此时也是学着他的无赖,“那我就说是建邺城杨师祖托我干的。”
杨师祖拍桌怒道:“小丫头片子还敢胡说八道!”
“彼此彼此。”
杨清风缓和气氛,“不如我们派人通知云澜城的人,一道前往莲花坞议事。”
云澜城邵氏死了嫡子,想必是怒不可遏。万一牵连整个建邺城,怕是对建邺城不利。
建邺城这几年发展停滞不前,硬碰硬并没有任何好处。
莲花坞出现的死尸被运送到建邺城,其中是否与江晚吟有关尚未可知,但江晚吟不能独身事外。
杨师祖觉得此事可行,便点头,“此事便交于你处理了。”
“是,师祖。”
出了议事厅,杨清风率先开口,边走边问:“还没问姑娘芳名?”
“月华。”
“昨日见姑娘使的术法未曾见过呢。”
“瞎学。”
“月华姑娘是何人士?”
“……乡野村夫。”
杨清风笑了声,“你当真不考虑一下入建邺城?”
她身手不错,看术法使得流畅果敢,修为定然不差。城中的高阶修士还是比较少,若她能为杨家所用,也是不错。
“我现在是个麻烦。”
“无事,我相信不是你所为。”
“你信没用。”
她顿了顿,“可以别夹着腔调说话行吗?我听得不太清。”
明明他在杨师祖面前说话,中气十足。怎么现在,柔柔弱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