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商隐早早的在铺前等候,见人来,兴奋的招手。
像……嗯……一只谄媚的小狗。
月华一见到他,直入主题,“解开了吗?”
“难得再见,我请你吃糖。”
“别嬉皮笑脸的了,时间不多……嗯???”
商隐直接塞了颗糖进她嘴巴,“好吃不?”
月华眨了眨眼,问道:“你没解开?”
“啊!”商隐有些不好意思,随后推脱责任,“我本来可以的。那咒术不难,好解。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加强了,而且越来越强,像是有了灵性似的。而且我发现,他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他是不是死过?”
月华抿了抿唇,“出了一些事,他命不该绝吧。”
噬天是只灵兽,虽然很逊,但毕竟是灵物。
可能是它的灵血被利用起来,不知不觉中,咒术也加强了。连带李绥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商隐说道:“还好他没死,要死了的话,我们就出不去了。”
“此话何解?”
“那李绥身上的寄身咒是在他小时候就被下了。这种咒术,不说难,就是麻烦。要献祭童子,还要取血供奉。”
取血供奉。
也就是说,元蝶斓最初寄身于李老太爷。他的身子亏损,用童子交合,保持状态。
后来他老了,不中用了,元蝶斓便寄身到了李绥身上。
李绥不知道这事。供奉献祭都是李老太爷在做。他们是血脉至亲,同宗同源,用李老太爷的血供奉自然也可以。
李绥这么弱,如果不是在外公家长大,可能也会像李老太爷一样,用童子交合吧……
月华从怀里拿出罗盘,问道:“献祭童女行不行?”
“不知道,应该也可以。”
“献祭过程中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
商隐想了想,“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生辰八字、黄符香烛之类。”
他顿了顿,“我不赞同你去献祭。”
“理由呢?”
“献祭过程中发生意外,亏损身体不说,还有可能折寿。万一伤了根本,生不了孩子怎么办。”
“……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商隐劝道:“我们想想别的办法。我这么在意你,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月华抬头,问道:“那要不你来?”
“你别嘲讽我啊,我都睡过成百上千人了。”他说得大大方方,“街上随随便便拉个小孩来不就行咯。”
她抿了抿唇,“我们自己的事,不要牵扯无辜小孩了吧。”
“只是幻境,又不是真的。”
“不……我总感觉这结界不简单。”隐隐约约,说不上哪不对劲。但就是不对劲。
小时候进长寿村,并没有什么结界存在。李老太爷是病死的没错,但不是六十岁,而是八十岁,提前了。
灵玉是在出府后的第三日死的,可现在他还活着。
“我改变了因果关系,在幻境中,这是不可能的。”她突然有了荒唐的念头,“有没有可能,这也许不是幻境……”
商隐惊讶的拍拍胸脯,“你别吓我,你快说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灵玉死后就离开这里了。”
“那怎么办?”
月华沉默了一会儿,“献祭,让元蝶斓出来。我跟他也算熟,应该会带我们出去。”
熟人,时不时会出现在她梦境里,大声叫喊着他自己的名字,想不记住都难。
“在我献祭的过程中,他要是不出来,你就找漏洞,强破了它!”
商隐皱着眉,拉着她的手,“能不能找别人献祭啊……要不我们问问江家宗主?”
月华目光呆滞,跟看白痴一样,“问他干什么。且不说他是不是童子,就献祭而言,过程不可掌控。你觉得他这样的人,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当中?”
他刚进来那会儿,都恨不得立马掐死她。
她想献祭,其实心中还有个猜想。根据李老太爷所说,元蝶斓极有可能在自己体内。
要做的,就是把他请出来。
月华交待他,“你去把东西准备准备,晚上李府后院,起坛祭祀。”
“为什么去那里做?”
月华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给他脑袋一巴掌,“那里阴气重!怨气深!祭祀成功的几率大!”
白痴!
商隐摸了摸脑袋,有些委屈,“我又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监视我们的?”
“阵法虽然脱离我的掌控,但我还在牵制着。那时月光忽明忽暗,就看到点片段。”
片段……什么片段?
她脑子里突然想起跟江晚吟在床上……丫的!他该不会看到了吧!?
月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嗯……神色正常,应当没看见。
晚上。
月华早早钻狗洞进来,临出门前,心里十分不安,只当是第一次献祭有些紧张吧。
噬天最近总是睡觉,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取血身体亏损了。
它这个时候,还没开智,营养也跟不上。这会儿又不知道上哪睡觉去了。
商隐弄了很多东西过来,还给她弄了身明晃晃的道袍。
她看到道袍,十分有亲切感,想起了在灵山修习的时光。
商隐设了道禁制,避免活人看见。
她在一旁看着他忙忙碌碌的布置。
八卦乾坤阵,金灿灿的招魂幡,香烛香纸……还有桃木剑。
“我布置好了,现在开始吗?”
月华看着皎洁的月光,“天气不错,等到子时再开始吧。”
她从怀里拿出那个罗盘,细细摩挲着。
商隐拂了拂手上的灰尘,“我等会儿应该怎么做?”
月华沉下声音,“待那魂魄一出来,你就牵制住他,问他破解结界的方法。他要是不肯说,或者是其他原因还不能说,你就把他引到这个纸人中。知道了吗?”
他用力点头,“知道了!”
月华再三嘱托,“你千万别失手!”
“那肯定不能!你放心!”商隐凑过来,紧张的说道,“等会儿别强撑,你说停,我立马救你。”
月华心头一暖,“嗯,好。”
商隐很好奇,一直在问来问去,围绕的无非就是她和江晚吟那点事,问来问去的都有点烦了。
她忍不住开口,直接终止话题,“我累了,不想说话。”
商隐也不要问,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看,我害怕。”
商隐凑得更近,“你怕什么?你要是怕,可以躲进我怀里。”
“……”这男人骚话真多。
子时很快到了。
起坛做法是老本行了,但是献祭还是头一次。
她将血点在罗盘中,四周贴上符纸。
以血为引,出我身躯。
为了避免自己的魂魄被牵出,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净身神咒。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香烛香纸围绕祭祀坛全部点燃,浓浓的烟气在鬼魅的月光下,尤为吓人。
不知为何,她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
顾不上许多。
趁现在,割破手掌,将血引出,盛入瓷碗,点在额头。
将纸人放入碗中,以血滋润,用香插入,默念咒语。待香燃尽,纸人喝足了血,用力抛出,用桃木剑刺破纸人,立在香炉前。
术法成——!
周围渐渐吹起大风,招魂幡被刮得“呼呼”作响。
月华打坐在蒲团上,闭上眼,心里不断默念咒语。
商隐在一边紧张得要死,心思全在月华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李府慢慢有了变化。
许久,周遭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身上慢慢透出了汗,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周围狂风大作,却吹不灭那香烛和燃烧的纸钱。
天色暗淡,连月亮都已经不见。
李府后院周围的废墟慢慢开始坍塌,变得脆弱。
不一会儿,竟泛出幽幽蓝光,犹如鬼魅。它们犹如嗜血般贪婪,朝祭祀台冲去。
商隐赶忙将它们震散,跑到月华身后站着。不一会儿,它们又开始凝聚,发出低低的呜咽,不敢靠近。
他心下一沉,向周围探出一道白光,顺着那道白光,竟然发现整个后院布满了响铃草和无字碑。
而李府赫然已经变成了一座坟墓!!
月华屏息,不敢分心。耳边突然传来嚣张而邪肆的声音。
“本少来也——!”
刚想侧耳倾听时,突然没了动静,只能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
巨大的失落袭来,令她冷了嘴角。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希望和消息,找你找了多久啊臭男人!!
每当快要要放弃的时候,你在又在梦境里闹来闹去的,你是要干嘛!!
这些年反复失望反复希望,有多心塞有多绝望你知不知道啊元蝶斓!!
两行清泪留下,落在明黄的道袍上。
“哈哈哈——!!”
又是熟悉的声音……
她心中忍不住唾骂道:你丫的给我死!!
“想不想我啊丫头…”
月华忍不住打颤,这个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说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不行了…我太虚弱了……别赶我出去……”
——你到底是谁!
“我呀……我是你爹!”
——别开玩笑了!
“我千辛万苦把你带过来,可不就是你爹。”
他说话的声音开始渐渐弱了下去。
时间不多了,得问关键的。
——怎么才能找到你!
“双神山……灵……”
——结界怎么破!?
“双……”
——什么!?
没有人回答。
月华气恼的又念了几遍咒语。
罗盘开始剧烈颤抖,冒着血光。不一会儿便开始有了裂痕,从里面窜出了一道黑雾。
黑雾慢慢升空、升高,化作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朝他们冲来。
商隐眉头一皱,右掌凝聚白色玄光,向骷髅头呼啸而去。
骷髅头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吸收了玄光,变得越来越大。
他心下一紧,再次祭出玄光,将其引到空中的结界上,使出全力,击退他!
骷髅头连连后退,冲向结界。而他上前两只手指捏住桃木剑上的血纸人,掷出,一击命中!!
血纸人飞出,祭祀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