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小小是吧?我要死了,想说一些故事。”不等月华反应,他继续说道,“长寿村的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长寿村的秘密?长寿村能有什么秘密,就这么点地方,就这么点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不对……现在应该叫长寿镇。”他叹了口气,思绪拉回了从前。
“二十五年前,我还是个武夫,家道中落,父母离世,让我无处可去。有个朋友,在双神山做道士。便想到携妻儿去找他。”
“我是至阴之人,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恰巧,朋友要考核授任,便找我,于七月半招魂祭祀。
“那日,狂风大作。朋友很兴奋的说是招了个大鬼。但我看见,那并不是凶神恶煞的鬼魂。而是一位身着灰袍华服的男子。他左持金罗盘,右持招魂幡,跟我说,他叫元蝶斓。”
“什么!?”月华大吃一惊,手上的水洒在衣摆间,杯子晃了晃,碎在了地上。
那个日思夜想,刻进骨子里的名字,就算挖地三尺也想要找到一点点消息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进耳朵。
元!蝶!斓!!
“他说,有事求我,要附我身,我拒绝了。我想要荣华富贵,条件是供养他。我跟朋友要了个罗盘,让他寄身于此,每日以鲜血温养。”
“养了他,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直到朋友说,童子可以养好我的身子。我便搜寻各处,寻找童子,抢来。”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的身子开始变好了,我以为他走了,便不再温养他。直到乖孙诞下,我才发现,他跑到了乖孙身上。我不敢说,我愧对乖孙。”
“我找到那位朋友,想让他帮我。谁料想,他已经变得疯癫,到处散播谣言,坏我名声!”
“蝶仙昨晚托梦给我,说找到了想找的人,要我搭线。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他说,见到你后,才会解开乖孙身上的咒术。可现在,乖孙死了,我是不会让他见到你的!”
月华抬眸,神色认真的说道:“李绥他没死,你告诉我,怎么见元蝶斓。”
“少糊弄我!”
月华皱眉,摸了摸小腹,“你要是不让我见他,他还会附身到你重孙身上,你真的忍心吗?”
“怎么可能那么准!一次就能怀上!”
“万一呢,反正你也是个赌徒。”月华想了想,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在这里,他想见我,有很多方式。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李老太爷想了想,良久,才颤颤巍巍说道:“那个罗盘……”
罗盘?碎了的那个?
月华从怀里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李老太爷惨淡一笑,“你猜到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试一试,但眼下,先找到灵玉要紧。
“咳……咳咳……”李老太爷咳出了血,“我时日不多了,但我还有很多话要说。”
月华有些不耐烦,“你说。”
他一愣,面露诡异的说道:“长寿镇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新鲜的面孔了,怪我疏忽,没有发现你的闯入。”
月华细细回味了一下,没猜出来他想说什么。突然她想到了那枚藏得很隐蔽的金钥匙,“金钥匙怎么用?”
李老太爷摇了摇头。
她将水递到自己嘴边时,他又不争气的点了点头。
“开暗室的。不过……你来迟了,她早就跑了。”
“跑?”
“昨晚,罗盘指针断裂,结界裂开,她第一时间逃跑了。”
月华心底一紧,“结界?你一个凡人怎么能布下结界?”她顿了顿,“元蝶斓布的?”
李老太爷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转瞬即逝,人也突然兴奋起来,“哈哈哈哈!没有我带路,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怎么进结界里去,你快说!!”
“哈哈哈!!”李老太爷兴奋的叫道,“他竟然在你身上,竟然在你身上!哈哈哈哈!!”
什么东西在她身上?这老头该不会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吧?
月华不耐烦的扇他两个大嘴巴子,又嫌恶的用杯子里的水洗了洗自己的手。
渐渐的,他的笑声停止。
时间不多了,该死了。
死就死吧,不关她事。留具全尸是她最后的善意。
当年他让人把她打得半死,差点让野狗吃了,没让他一报还一报都算她心胸宽广。
她低头想了想,忽而话锋一转,“其实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之所以浑身酸疼,是我踹的。我他妈一黄花大闺女能给你嚯嚯?想得美!吃屎去吧你!”
说完将银针去了,把杯子倒扣在他脸上。
她可不想让他舒舒服服死去。
顾不上许多,她把人踹进床里,掀开被子,扣出暗格,将金钥匙取出。拿出罗盘后,将符纸摘下,割破李老太爷的手,滴了血上去。
罗盘安安静静,周围也安安静静。
不可能啊,他是元蝶斓的宿主,他的血怎么会没有用?
在她身上?试试用自己的血。
月华咬破手指看,滴了一滴血上去。罗盘发出微光,地面上轻微的晃动后,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
“江宗主,你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
老东西说在地下?没有说哪块地下啊……
月华左右走了两步,随后不放心的拉着江晚吟在房间里晃悠。
难道在他手指的地方?
她拉着江晚吟靠近床边,刹那间,强烈的光刺痛双眼,短暂的失明后,恢复了光明。
黑暗中,少年跌跌撞撞地摸索着。
他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累到筋疲力尽,昏昏沉沉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几天前曾甜甜的叫他。
“灵玉哥哥——!!”
幻觉……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江宗主,这怎么走啊,一片白,连个路都没有。”
江晚吟没好气的回答,“用血试试。”
“我看看……”
月华滴了几滴血在白花花的地上。不一会儿,一条鹅卵石小路出现,路的尽头是一个阁间。
“好熟悉啊,这是李绥的房间吧。”
“进去看看。”
“走!”
房门打开的瞬间,灵玉感觉到眼前一道白光乍现。身体失重,往下坠去,掉落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
他震惊,怎么又会回到这里!?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灵玉清了清嗓,慢慢靠近。这时,床上的人开了口,迫切且紧张。
“小小!我的小小!!”
他还没有看清,却被床上的人拉了过去,死死压在身下。
李绥哭了,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身体前所未有的畅快。但,脑子却昏沉的要命。
“小小……”
虚弱的灵玉根本挣脱不开,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不是……”
“呜呜呜……”见“小小”否认,李绥哭得更大声。
震耳欲聋的哭声将无力解释压下,连同灵玉。
他怒吼,“小小!!!”
月华打了个喷嚏,心里顿时沉了下来。房间里除了那几个熟悉面孔,没有灵玉的身影。
“咦??你怎么来啦?”说话的,是那个跟她一样大的小孩。
“你是来给我们送吃的吗?这里没有吃的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月华问他们,“你们看见一个脖子上有疤痕的哥哥吗?”
“不知道啊,这里一直只有我们几个人。”
“是啊是啊,好久了,都没有人来。都没有吃的了。”
月华无奈,扶额叹了口气,“走吧,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好哟~~”
月华不甘心的把房间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除了这里,应该还有别的暗室。
她将手掌划了个大口子,鲜红的血喷薄而出溅落在地上。
霎时,眼前的场景如同赋予了灵魂,在他们面前不断闪过。
空旷的房间、无人的院子、肆意的响铃草、一排排无字碑、伤心的哭喊声、燃烧的香纸还有汹涌的海浪……
突如其来的片段让她的大脑犹如被闪电击中,莫名疼痛起来。
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子里颤动,仿佛有一双大手,将她拉入深渊。
“她怎么倒下啦?”
“像是晕倒了,我们一起把她扛出去找无目哥哥吧!”
“好呀好呀~~”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围着几个小孩,兴奋的叽叽喳喳叫喊着。
无目差人,将他们送了下去。
“你醒了,”无目将药送到她面前,贴心的掖着被角,“你睡了两天两夜。”
“啊?”她突然想到什么,“李绥呢?”
“少爷这会儿在前堂守孝。”无目顿了顿,“你要去吗?”
去吗?不是很想去……她还得去找灵玉。
无目看着她包扎好的掌心,眼底露出深意,“少爷的伤好了,很神奇,是不是。”
月华将药推走,准备起身。
“你现在嫌弃我脏,连话都不愿与我多说了吗?”
月华身形一愣,抬眼看他,眼神真挚,“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从来都没有。”
无目笑了笑,“我知道,没有人愿意主动触碰我,你是第一个。小小姑娘……”他笑意浓了几分,“我这算不算是赌对了。”
月华怔愣了一瞬,随后也笑了起来,“你的眼光很不错。”
“我赌过两次,一是少爷,二是你。前一次的代价太大。这一次,我终于获得了自由。”
“恭喜。”
无目眼底有微光,“谢谢。少爷说,你醒了让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