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月华眼角瞬间被逼红,眼里也是染上了雾气。
谁来……谁来救救她……
“喵——!!”
噬天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露出锋利的爪子挠向中年男子的眼睛。
中年男子察觉,刀口一转,砍向噬天。动作慢了,被噬天抓伤了脸。
而此刻,月华脚上的绳子也被火烧断。提力,一脚踹了过去。
她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反倒让自己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再次倒在火堆旁。
这么点时间,也足够了!
再一滚,果断的把手放到火里。
中年男子发觉,也顾不得疼痛,着急向前抓住她的脚往后拖。
月华被用力拖走,但她也胡乱抓住了一根烧得正旺的木棍。
地上灰尘飞入眼睛里,直发疼。
紧要关头,噬天跳到对方身上撕咬着他的脖子。
霎时,一声惨烈的喊叫。
“啊——!!!!”
噬天的利齿狠狠咬进男人脖子里,一瞬间,脖子就被咬了个小洞。鲜血如同一道血柱喷了出来。
“死猫!!”中年男子捏住噬天的头,抓在手里,用力一扯,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了上去。
没踩到,被噬天溜走。
同时,月华用力蹬着腿,往他挥动着火棍。
“儿啊,怎么了?”
老头缓缓的拉开草帘,见自己儿子一只手捂着流血的脖子,一只手抓着女娃娃的脚,立马哆哆嗦嗦的要走进来。
月华见势,将火棍扔向老者。没扔准,从旁边擦身而过,掉在小木门上。
木门上有一些细碎的干草屑。火棍炽热,直接将草屑点燃。
火势渐起,差点烧到老头。
中年男子立马松开月华的脚,疾步走向老头,“老达达!”
月华心一横,手脚并用的蹿到火堆边,拿起火棍往一旁扔去。
因太过紧张,碰倒了那锅烧得滚烫的开水。
手臂被溅到,原本就火辣辣的手更是火上浇油,眼泪顿时涌出眼眶。
中年男子扑灭老头衣裳上的小火苗,转头见火势越来越大,不甘心的往小丫头扑去。
月华吓得屁滚尿流,连忙从那个烧漏的小洞钻了出去。
“跑——!!!”
噬天也一溜烟跑了出去,奔向月华,往她的身上跳去,用爪子拍打她头发上的火苗。
月华心有余悸,用红肿的手一捋,徒手抓灭明火。
拖地长发也被烧得只剩下了齐肩短发。
往身后看去,那中年男子安顿好老头之后,还在穷追不舍。
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拼了命的往前跑。
耳边呼啸的风不受禁锢,一股脑冲进耳膜,无不在呼喊着自由。
中年男子追了一会儿,眼见着小丫头跑进荆棘的野草丛里消失不见。肚子也是饿的提不上力气,干脆放弃。
月华不敢往后看,直到跑不动,瘫倒在地。她喘着粗气,粉尘入肺,都不觉得难受。
噬天趴在她肩上,舔着自己的血淋淋的爪子。
许久,她翻过身,望着刺眼的阳光,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目光涣散,差点晕倒。
糟了!!大宗主还在木屋里吊着!!
顾不上疲惫的身子,她又跑向了那个令人憎恶的小木屋。
大火已经将小木屋烧得只剩下一个火架子。
照这种情况,大宗主肯定被烧焦了。
完了!把人连累死了!金凌知道肯定要恨上她!说不定还要被仙门百家追杀!不死不休,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一想到这,她眼泪就落了下来。
正当她准备嚎啕大哭来祭奠自己安静的岁月时,从火堆里走出来一个身影,慢悠悠的整理着衣裳。
哭声戛然而止——
江晚吟一愣,走过去,蹲下身帮她擦掉两腮上的眼泪,“哭丧呢?”
“你怎么没死?”这话听得怪怪的,她又说,“你好像没什么事。”
“嗯。”江晚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那人看不见我。”
既然看不见他,那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难怪刚刚那男人只盯着她。
“那不至于你的衣裳也都是整整齐齐的吧。”反观她自己,衣裳破破烂烂,被烧得左一个洞,右一个口。
“没猜错的话,我们掉进了玄虚旋涡。这里只针对你,不针对我。”江晚吟双手环抱于胸前,看着她,若有所思。
月华蹙起眉头,“针对我的话,你的灵力为何也消失了?”
“这应该跟你有关系。”
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一切都是幻境,又不会死。
不对……刚刚明明就像真的快死了一样。烫伤、窒息、撕裂……一切都很真实。
突然想起来,这些场景好像很熟悉。
“先不说这个了,我真的好饿,胃还疼。”
江晚吟皱着眉,“我也是。”
以前再落魄也不至于饿得两眼冒金星,胃里如同火在烧。
“我们去找点吃的。”
“嗯。”
——
大旱,附近连树皮都被剥光了。土地开裂,地渠干涸,走了好久都没看见水源。
月华往光秃秃的小树下一躺,有气无力的看着蓝蓝的天空,“要不我们想想破解的方法吧,我觉得找吃的比出去还要难。”
江晚吟的耐心也全无,握紧拳头,忍了又忍,没忍住,“我要是知道怎么出去还用你提醒?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狗东西到底在搞什么鬼!”
月华揉了揉耳朵,“江宗主,你还是省口气吧,这么用力说话,会更饿。”
江晚吟也扛不住饥饿,颤抖着腿,倚靠在树上。
“困……想睡觉。”
“睁眼。你想在这长眠?”
这话给月华吓得一激灵,立马就有精神了,“你都说这里是玄虚旋涡,应该没事吧。”
不会真死在这!?怎么能甘心!
江晚吟咬牙,森森道:“那狗东西想让你死在这里,不是很轻松?”
月华深吸了一口气,叹生活艰难。侧过头看自己满是水泡红肿的手臂,更加无奈。
这一路上,原本想顺便采点采药。走了这么久,别说草药,草根都没有。
这些伤口,真的很疼,好几次没忍住,偷偷落泪,又怕江晚吟看见,偷偷抹了好几次。
“你的身后……”
她抬头看他,“怎么了?”
“都是伤口,烂了。”
“我身上也没有药,硬扛着吧。”
“你这样,不会活活疼死吧?”他都看见了,一个大姑娘偷偷抹眼泪,眼睛红红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月华笑了笑,“不至于,还能忍。”
最怕感染,全身溃烂,那就完了。
噬天从她怀里钻了出来,轻轻舔着其黑乎乎的脸。随后深深看了一眼江晚吟,摇着尾巴往东南方向一瘸一拐的走了。
“噬天……你去哪?”
“喵~~~”
月华轻声道:“别走远,我会担心。”
噬天垂下头,往回走,用爪子勾住江晚吟的衣袖,“喵喵喵”叫着。
声音细微,听着就可怜。
月华挣扎着起来,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跟过去看看。”
“我……”
“别逞强。”
江晚吟起身,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已经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死。
他摘了几枝树杈将她的身体盖上,担心被人发现,还搬了几块石头,挡得严严实实。
虽然饿得很难受,动作也有些缓慢。除了无力之外,却也不妨碍行动。
月华昏昏沉沉的,好像梦到了师父在打她的手,很疼很疼。又不敢哭,哭了打得更狠。
思绪万千,一下子想到了小的时候,也像是这样,饿到胃疼。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她慢慢把树枝移走,爬了出来。
江晚吟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走着,远远的就听见他时不时脱口而出的脏话。
连噬天都不敢靠近他,生怕一不小心被一顿狂揍。
江晚吟出现时,她整个人都是眩晕的状态。
他累得半死,缓缓坐在她旁边,“药。”
几片绿叶放在她面前,冒着清香。他手上还握着一片荷叶,里面盛着一捧干净的水,一并递到了她面前。
“谢谢…”
月华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喝了几口,凉凉的,甜甜的,顿时精神醒了不少。还剩下很多,倒在一捧在手上,递给了噬天。剩下的递给了江晚吟。
江晚吟摇头,“我不渴。”
“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会不渴。”
“刚才是很渴,现在……不渴。”他在心中一直在有个猜想,还不能确定。当她喝下水的那一刻,心里终于有了解答。
月华沉默,咬着干裂的唇,将水全部喝下。随后又将草药咬碎,敷在最严重的伤口上。
“我看见了一些果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你要不要看看?”
月华抬眸看了一眼,“蓬莱蕉不熟,吃了会中毒。不过…还是谢谢你,还有……抱歉了。”
江晚吟忽而笑了,“你是应该说抱歉。”他叼了一根草在嘴里,躺下,“你的记忆。”
“嗯。”
“没有我,谁给你寻药?”
月华扯了一个笑脸,随后嘴角又慢慢弯下,苦着脸,慢慢躺下,“自己爬着去。”
“多久?”
“饿得记不清了,断断续续,大概一天一夜吧。”
她还记得,身边没有人,只有一只从小陪伴的猫。那时候也不知能不能活,跟噬天说了很多话。
“噬天,如果我死了,你就挖出我的双眼,埋在那座山那座庙后,我不想看见生人。还有……别吃毒蛇了,容易被咬死,青蛙老鼠可以。”
“你不要陪着我,去热闹的街上吧,那里会有吃的。”
那时的她,跟交代遗言似的,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话都说给了它听,也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
月华打了个喷嚏,浑身的伤口都在微微发疼。她将猫搂了过来。噬天乖乖躺在她怀里,时不时会蹭一下。
“江宗主,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在这个玄虚旋涡里。如果我真死了,我想有个请求。”
“你说。”
她看向他,“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噬天?它没见过什么人烟,我担心它被人诱拐,炖着吃了。以前絮絮叨叨说过很多,担心那时候的它听不懂。”
“不嫌弃的话可以收养它。它很乖的,只要一口吃的。”
小猫喜欢吃排骨,像这么大的时候才吃过那么两次,还是她下陷阱抓的小野猪。师父不让它吃,她偷偷省下来的,还被师父揍得半死。
“我拒绝。我不喜欢猫。”
“那……那你把它带到山里,放生了吧。”
“懒得费那功夫。”
“你还真是……绝情啊。”
“我向来如此,给你采药无非就是为了我自己。你要是死了,我会被困在这里。所以……”江晚吟看了她一眼,“你现在还不能死。”
月华吐了口气,“可是我真的好累啊。”
她颤着睫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江晚吟冷言冷语,“你要是敢连累我,我就把你的猫杀了。”
短短一句话,瞬间惊醒了月华。
江晚吟瞥了她一眼,继续残忍,“拿来炖汤喝。”
“……”
“不都活过来了吗?现在跟我要死要活?我看你,就是矫情。”
“……矫情?”
“能说能打,徒手抓炭,火中遁走。怎么?活过去了?你要死了,这只瘦猫肯定活不了。”
噬天立马炸了毛,钻进了月华的怀里。她赶紧安慰抚摸它,轻柔的抱着。
“不会的……你不会这么做的。”他有善心,要不然也不会救她。
“你可以试试。”
他的眼神认真又陌生,一时间,她竟判断不出这话是真是假。
“我不丧气,你也别刺激我了。我一个小姑娘经不住这么大的刺激。”
“矫情。”
“我不矫情。”
“本来就矫情,还不让人说。”
“……不跟你说,我困了,睡了。”
“睡可以,别睡死过去。”
月华皱眉,挪了一下位置,不想跟他靠太近。不料蹭到身后的伤口,疼得直呼气。
“起来。”
“我不能睡这里吗?”毒舌归毒舌,别太心狠手辣。
“不要我包扎就直说。”
“……要。”
月华起身,把手臂上的草药拿了下来,递给他。
江晚吟接过,单手撕了一块干净的里布,将药铺布上,“衣裳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