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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到严厉警告的一众诸侯,反对的人不敢在会议上发表意见,回去之后不免会讲一些怨言。

齐国和宋国的君臣最为喜悦。

两国的君臣当然希望这一场战争能够继续下去,并且是打得越激烈越好,一个是想晋军被消耗得更多,另一个则是希望楚军可以更加死伤惨重。

只是吧?因为郤锜在会议上太过强硬的关系,列国的史官如实记录,后人可以看到那些史书,不知道会怎么评价。

如果是晋国之君替代了周天子,成为新的天下共主,随后晋国再对文明有足够的贡献,后人当然会认为郤锜是一名伟大的人,是他带着晋国从原有的辉煌走向新的辉煌;换作晋国最终的结局不好,给予文明的伤害最大,无论郤锜或者是哪位晋国高层在后世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当然了,要是有人执笔写小说,将小说写成经典,有些人在历史上干过什么不重要,有的是人会因为小说剧情而去崇拜。

不是开玩笑,很多人真的会将小说当成真实的历史。例如《三国演义》里面好多人物失真,他们在小说中得到美化或丑化,没有多少人会去查历史,只会把小说所写的内容当成真的史实。

另外,不会没有人不知道罗贯中是将元末所发生的事情,根据陈寿《三国志》和裴松之注解以及民间三国故事传说经过艺术加工创作,套个壳写成《三国演义》的吧?或许知道的人并不多?

当然了,《三国演义》绝对是一部经典巨作,并且有着很高的军事价值。

关于后女真的将领看《三国演义》学兵法这一件事情,好多人当成了谣言,它却是真的!

也就是楼令没有时间,再来是怕得罪人,要不然想把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小说形式写下来。

为什么会得罪人?那简直就是废话。

小说需要有区分人物层次,最为起码的就是有好人或坏人。

因为是基于史实去写的关系,与晋国或楼氏为敌的人,他们都会被写成反派。

当前的很多“反派”活着,他们也会有无穷尽的子孙,知道有那么一回事,一定要将楼氏恨死了。

同时,里面的斗争涉及列国高层和各家族的博弈,讲实话就是不适合流传出去。

当然了,小说区分正派和反派,真实的历史只有成王败寇。

也许等楼令晚年,身体素质无法支撑出征,哪一天会开始去着手撰写。

注意,是撰写,也就是一定会存在艺术加工。

这一部着作再弄成铜版雕刻,等着后人来掘坟发现。

因为已经决定从国内调兵前来轮换的关系,以晋军为首的联军并未展开新的大举攻势,更努力的是加固自己的营寨以及恢复占领的第一道防线上的工事。

楚军为什么主动撤离第一道防线?那是他们也撑不住,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休整。

这样一来,战线上不说完全停止交战,规模却是显得并不大。

有那么一件事情,以往即便是爆发交战,两边的贵族还是会频繁互相走动拜访。在这一次战役之中,不知道是打红了眼,还是察觉到时代在发生改变,互相拜访成了极少数人会做的事情。

楼令返回战线侧翼的营盘,喊来楼小白进行嘱咐。

“你回去之后,明年不用再南下。”楼令看到了楼小白脸上的诧异,说道:“我们不能让秦国安稳下来,你明年带一个‘师’西征,以干扰和破坏他们的生产为主。”

楼小白有些犹豫,说道:“正在爆发国战,我们出动私军继续入侵秦国,会有闲言碎语吗?”

楼令当然知道会有闲言碎语,话却是说道:“我们保持两个‘师’的兵力参加国战,并不是没有履行义务和责任。”

什么是封建?

只要完成义务和责任,国君都不能干涉贵族做额外的事情。

至于说一切为了国家?真正封建时代敢喊出这种话的人,他没有多久不是病死就是会死于意外。

“可以从狐氏征兵吗?”楼小白认为以袭扰为主,擅长骑马的狐氏之人很有用。

楼令笑着说道:“家族征召一个‘师’,你能从其他家族借到多少兵力,取决于你的能力。”

楼小白马上知道自己的权限有多大了。

“总之,不要让秦国有喘息之机。”楼令将这一句话说得非常严肃。

目前的秦国,他们在“雍”都城圈的废墟都还没有被清理干净,一定会尝试恢复被破坏的生产设施,重新开展新一轮的农耕。

想做到那一些的秦国中枢,他们必然需要从其它区域征调来人口。这样也就给了楼氏再次削弱秦国的机会。

明白说就是,楼令需要楼小白率军去杀人和掳掠,不让秦人有过舒服日子的机会。

这是总体战的一种,哪怕短时间内造成的破坏不大,长时间实施下来很容易让一个国家崩溃。

等秦国筑起函谷关之后,为什么秦军一再失败还可以卷土重来?因为他们有函谷关作为屏障,有可以安稳生产的后方。

与之相反的是,秦军可以肆意入侵列国破坏生产设施,不等列国重新修复,下一次秦军又来破坏,极长时间的此消彼长,不可能再逆转局势,没有被灭之前都算是在苟延残喘。

楼令当然知道想要灭掉秦国不容易,只是不妨碍楼氏将秦人逼得向西迁徙。

关于迁徙这种事情,秦人极为擅长。

其实,秦国在秦穆公之前,大多数秦人以放牧为生,过着逐草而居的生活。

从秦穆公之后,半数的秦人才转为从事农耕。

等多数秦人以农耕为主,要到商鞅变法之后了。

当前的秦国正是处在半农耕半游牧的时代,一旦“雍”这个都城圈难以从事农耕,他们还能够向西转移,前往“冀”附近开展农耕,或是在其它区域过逐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所以,楼令并不奢望能够完全消灭秦国都城圈的秦人,更多的是想逼迫当地的秦人自行迁徙离开。

与此同时,楼令更知道战略意图短期内难以达成,后面秦国也一定会反扑。

“去吧。”楼令注视着楼小白,微笑说道:“你已经扬名天下,去获得更大的战功。”

楼小白露出灿烂的笑容,行礼后面朝楼令倒退了几步,再次行礼才转身离开。

这一段时间,陆陆续续有人从战区离开,他们都是返回各自的封地,征召新的兵源,收集接下来的战争物资。

离开的人以各个家族的世子居多,他们带走了大量的辅兵以及一部分伤兵。

毕竟,很快就要秋收,随军的辅兵本就是劳动力,能带回去参与劳作,不会让他们留在战场上。

那些回去参与劳作的人,他们在秋收完成之后不会再返回战区,自家的主人回不回得去就很不好说了。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搞出来的动静有点大,一度让楚国君臣误会联军想要撤军。

等了几天,楚国君臣才琢磨过来怎么回事。

“他们要轮换参战部队!”子革只能说很羡慕。

或者说,楚国这边的家主都很羡慕。

楚国一次性出动三十多万大军,国内可用兵源没有剩下多少。

连带的,各个家族需要依照兵力配属相关的辅助人员,劳动力被征调的数量也是极多。

他们哪怕是想抽调部队轮换,讲事实就是各个家族很难从封地征召到多少部队了。

“让各个家族的农夫回去吧。”楚君审主动说道。

一年不从事生产,有相关库存的家族,他们的日子顶多就是难过一些。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场战役会打得旷日持久,两年不从事生产,好多家族不止军需难以补充,可能在第三年就要破产了。

楚君审阴沉着一张脸,说道:“派人向南方各个部落征调壮丁以及健妇。”

蒍以邓小声说道:“我们与联军在这边僵持,向南方各部落征兵,一旦出现乱子……”

“他们又不知道战事的进展。”子革说道。

谁不知道一旦南边各部落乱起来,会让主力在中原战场的楚国南边失火?

正是因为南边各部落乱起来会让楚国的南边失火,更加要趁着那些部落不了解战争进程,抽调他们更多的壮丁与妇人。

沈尹主动请缨道:“由臣去办吧。”

楚君审颔首道:“那便你去。”

这一场战役打到现在,楚军不算各种受伤,仅算战死和失踪的人数已经超过四万。

那四万战死或失踪的人之中,蛮人占了一万七千。

他们猜测联军不会好到哪去,最少也该战死两万以上。

若是论伤亡数字,发生在“杨梁”的这一场阵地攻防战,并非有史以来最多,只是该场战役会继续进行下去,结束的那天会出现多少伤亡,谁都无法事先估测。

楚国君臣并不拿蛮人当人,认知之中是跟联军打了个一比一的交换比。这个也是他们愿意继续打下去的主要原因。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战死数量真的有两万那么多吗?其实并没有。

各国汇报的信息综合起来,战死和失踪的人约是一万四千左右,比楚国认为的数字少了三分之一。

交战双方各自估测的伤亡数字,肯定是会存在疏漏,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只不过,发生在“杨梁”的战役,确实比他们事先预料的还要惨烈。尤其是箭矢的消耗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

打到现在,敌我双方的箭矢储备已经告罄,两边不得不派出大量随军人员收集芦荟与竹子,工匠没日没夜打造箭矢。

换作是以前的话,非正式参战人员遇上了,可能会冷眼相视,不至于爆发什么冲突。

到了这一场战役,双方的辅兵碰上也会爆发交战。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非正式参战人员都参战,既有的交战规则已经不存在了。

正当两边的多数高层已经会那样不温不火一直对峙下去,等哪一边重新蓄积了足够的力量再主动发起攻势时,战线侧翼的联军有了动作。

“床弩与投石车已经各自妥当了?”楼令之前吩咐将床弩与投石车分别安置在一些地点。

楼武答道:“已经各自抵达区域,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他们的正面是楚军防守的战线,己方肯定也会修筑一些工事,只是与楚军耗费长时间修筑的工事无法比。

楼令环视众人,说道:“让部队进入前线。”

“这一次是试探吗?”季孙行父很是紧张地发问。

不少人用怪怪的目光打量季孙行父,第一次知道鲁国的执政原来这么拉垮。

将要进入战线的兵力占全军的一半,从规模也该知道不是小打小闹,能问出那样的话,一点不是聪明人该有的模样。

“我是说……”季孙行父也知道众人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解释道:“敌军的防备看上去比较松懈,近来射出的箭矢数量极少,或许可以攻夺下来。”

然而,楼令并不是要偷袭或强攻,主要是想将楚军引进战线,数量方面越多越好。

记不记得楼令吩咐收集更多的火油?

要是在以前,楼令还会有诸多的顾虑,不敢进行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这一战打到现在,战场上杀死贵族已经变成常态,辅兵遇上了都能开打。

有鉴于晋国就是在君子之战背景下第一个敢大举伏击,一下子弄死了三万多秦军,只留下秦军三名主将当活口的国家;晋国也是第一个向他国借道,消灭目标回师途中顺便又把借道国家灭掉的那个。

现在的楼令有足够的底气再玩新花招。

他们调动部队进入战线,肯定会让对面的楚军察觉到。

晋军有将近两万部队出动,迫使楚军将防线填满。

得到消息的楚国君臣专门过来,想看一看楼氏之主要玩什么花招。

“至少敌军这一次没有偷袭。”楚君审说完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楚国高层将第一道防线的失守归咎于是楼氏世子率军偷袭,平时没少拿出来讲。

只是讲,并且还自认技不如人,倒不是专门的嘲笑。

“备下的箭矢有多少?”楚君审问道。

蒍以邓立刻答道:“本来有八千多,临时搬过来一万多,有将近两万的样子。”

几个月的阵地战打下来,敌我两边早就知道远程武器在进行阵地战的重要性,箭矢的消耗量自然比以往的战役要多得多。

对面战线上的联军已经开始向前推进,按照往常那般由晋军的弓箭手率先放箭。

这是晋军弓箭手因为弓和箭矢的关系,射程比楚军远。

不用多么仔细观察,能够看到即将交战的两边,手里有盾牌的士兵数量也远超往常。

“止步!”楼司先让推进中的部队停下来,再朝校射手大声喊:“抛射一矢!”

射箭确实是有许多种区分,例如平射的攒射,远距离的抛射。

历史上韩氏被公认善射,便是他们比其余家族更早训练出一大批可以听口令的弓箭手,组成箭阵对某个区域进行精准覆盖。

楼司下达命令。

楼氏的箭阵之中,前排和后排的左右校射手,用能射得最远的方式射出一箭。

校射这种手段,早就被研究出来,只是懂得使用的家族仍旧不多。

其实可以理解。

传播信息的方式有限,哪个家族研究出什么都会藏着掖着,有什么新玩法被研究出来,仅限于少数人知道,更多的人自然不具备拥有那些知识。

在校射手进行校射之后,弓箭手们却是彼此拉开了距离,随后抽出箭囊里面箭头缠着泡过油脂布条的箭矢,队列之中也有人点燃火把,等着给弓箭手们一一点燃箭头上的布条。

防线之上,楚军在楼氏校射手进行校射后,手中有盾牌的人高高举起,没有盾牌的人则是祈祷不要被射中。他们的弓箭手则是在调动,打算冲出防线与敌军对射。

“怎么没有箭雨落下?”

很多楚军还在困惑之际,一道道呼啸声从远而近,很多的坛坛罐罐被抛落下来,砸开之后溅出刺鼻的火油。

抛射装有火油坛罐的当然是楼氏的投石车,近百投石车抛射了两轮,抛出去的坛罐只是覆盖防线最前端和靠后的区域。

“他们在干什么?”楚君审当然看到有很多小黑点从晋军那边被抛进己方防线,只是想不出有什么玩意能够将东西抛得那么远,小黑点又是些什么东西。

防线上的楚军能够闻出是火油,脑子灵光的楚国贵族也猜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大喊大叫让人赶紧跑回后方。

楼令站在巢车之上,看得相对全面一些,向执旗手吩咐:“开始吧。”

同样在巢车之上的执旗手挥舞大旗,释放行动开始的信号。

接收到信号的楼司下令点燃火箭,下达了射箭的命令。

命令被下达,弓箭手射出带火的箭矢,落到楚军防线上引燃了火油。

身上沾了火油的楚军,碰到火立刻被点燃,他们极度惊恐之下不免乱跑乱窜。

构筑防线的时候用了数量超多的木头,好多区域也扎了篱笆墙,甬道更是全木头的结构。而泼到火油的木头多么容易烧起来,看一下子就形成的火势能够得到答案。

楚国君臣看得那叫目瞪口呆,好久都没有能够回过神来。

“晋人?晋人!”楚君审感慨道:“我们只是偶尔当当蛮夷,晋人却连人都不当了!”

这话说得……,好像没有毛病。

论不当人,整个春秋时代,晋人与秦人其实不遑多让,双方还总是骂对方不好好当人。

出现火势的防线之上,没有多久就笼罩了浓烟,里面到处都有人在发出嘶吼或是喊叫,声音听着无比凄厉。

楚军的惨况让作为敌人的联军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非晋军一个个浑身打起了哆嗦。

“家主,这样做的话,不怕楚军被吓得撤退吗?”魏相问道。

楼令笑吟吟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哪一边想撤就能撤了。”

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吗?

以当前的态势,晋军或楚军都不敢撤退,无论是哪一边选择撤军都会被追击,并且会让一众诸侯在今后更加服从胜利的一方。

晋军选择撤退,顶多还只是承认失败,搞得一众小弟有胆子背叛。

要是楚军撤退?不止陈国和蔡国要倒霉,战火也会蔓延到楚国的本土,并且楚国就是公开承认自己确实变得不行了。

“一众诸侯很有怨言,必须让他们收收心。”楼令真不是只将目光注视在这一场战争。

交战打到现在,新的战争模式变得有多么残酷,相信一众诸侯已经有所了解。

那些诸侯想走,走不掉。

他们在随后一定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填线。

楼令在侧翼玩了这么一手,一方面是打击楚军的士气,再来便是恐吓自家的一众小弟。

当然了,跟楼氏需要再一次亮肌肉也有关系。

毕竟,不止是列国对晋国这位老大哥意见很大,荀氏和范氏一样因为楼令策划了这么一场战争很有意见。

互相之间实力有差距,可是差距不是那么大,有所不满必定爆发冲突,乃至于演变成为你死我活的战争。

等发现原来差距是那么大,有意见的一方不止会忍气吞声,他们还会极力弥补和无下限示好。

楚军防线上燃烧大火以及弥漫浓烟,以晋军为首的联军自然是不会攻上去。

楼令等了一刻钟左右,下令让部队撤回营中。

这个举动让魏相摸不着头脑,找了机会小心翼翼问道:“整条防线上的楚军大乱,不是趁势夺取的最佳时机吗?”

当然可以趁势夺取楚军的第一道防线,乃至于有可能一冲直接冲到底。

问题是,那样的获胜方式,可以让晋国利益最大化吗?

楼令没有给予魏相任何解释,吩咐做好迎接楚国使者的准备。

这是,尽管交战模式出现极大改变,某些惯性却是会持续下去。

“君上也会召唤老夫。”楼令对这个心里有数。

楚军防线上的大火还在继续烧,浓烟也会飘往其余方向,不管是出于好奇或什么,联军高层肯定会询问。

楼令早就准备好了说词,存在迟疑的地方仅在于那些不想打消耗战的人,他们会用什么方法来要求获得速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