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很多,一个看着都有身份,只是参加丧礼不适合穿得太华贵的关系,穿着方面都很朴素。
想要知道身份高低很简单,看旬氏对他们的位置安排也便是了。
像是旬氏这种家族,他们绝对不会犯低级错误,也就是在对待来人该待在什么位置出错。
楼令并没有在家属的队列,倒是阿娇在家属那边。
这种安排很合理,阿娇是旬林父的孙女没有错,楼令虽然是旬林父的孙女婿,问题就在于是孙女婿,不是女婿,并且智氏并非大宗,乃是旬氏的小宗。
如果旬氏将楼令安排在家属队列,在当代才算是一种侮辱。
到了现代之后,很多习俗已经发生改变,例如孙女婿在丧礼现场会待在家属人群中。
郤克、郤锜、郤犨、步招、蒲鹊居、郤乞……,等等郤氏的核心族人都在场。
赵氏、韩氏、范氏、栾氏这四家的人却只是一家之主与个别核心族人前来。
从这里能够分辨出一点,郤氏与旬氏正处在蜜月期,才会让郤氏的核心族人来得那么全。
楼令见过赵氏几名核心族人的面,只看到赵朔和赵括在场。
“赵括……”楼令初次知道春秋中期有赵括,其实是感到懵逼的。
为什么春秋中期已经有一名赵括,到了战国末期之后,赵氏还有人取名叫括呢?这个是因为马服君那一代哪怕仍旧为赵国宗室,其实关系也拉得很开了。
另外,春秋战国时代压根没有避讳那么一说,曾经有一位祖宗叫什么,后人完全可以取相同的名。
“你一直盯着赵氏那边在看什么?”郤至没有待在家族队伍,凑到了楼令的边上。
楼令当然不会认错郤至的声音,只是多少有些讶异,问道:“世子从鲁国回来了?”
郤至先点头,又重复道:“你在看什么?”
又能是什么,楼令除了一开始在看赵括之外,其余时间在观察赵氏当代的一家之主。
作为一家之主的赵朔看上去很瘦,瘦得极为不正常,尤其时不时就要捂嘴猛烈咳嗽,任何人见了都能够看得出身体状况实在堪忧。
“上军佐抱恙。”楼令说道。
郤至眉头一挑,纳闷地说道:“谁看不出呢?”
不是赵朔身体糟糕的话,赵氏内部就不会那么乱,搞得赵同、赵括和赵婴齐都快骑在赵朔身上作威作福,对外也基本是后面三人在接洽和处理事务,一家之主却是难得露一次面。
“你听说了吗?”郤至问得没头没尾。
楼令自然也就不知道郤至指的是什么。
郤至极力在掩饰幸灾乐祸,以至于表情看上去很奇怪,说道:“赵婴齐彻夜照顾赵朔。”
啊?这个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如果仅仅是赵婴齐册页照顾赵朔,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能够持之以恒的话,还能作为一件美谈。
问题出现在哪里?
郤至不会跟楼令讲,说是晋君獳要求孟姬,再由孟姬来劝说赵婴齐。
同样的一件事情,绕了好几个圈,几个人的身份又是那么非同一般,没有相关的算计就是怪事了。
谁都知道哪怕是赵朔病逝又绝后,怎么轮都轮不到赵婴齐。
那样的话,赵婴齐博取美名又是为了哪般?
郤至一副诡异发笑的模样,说道:“赵同别出为原氏,赵括别出为屏氏。”
开枝散叶而已,大家族只要地盘足够大,基本上都会那么做。
所以,春秋时代是主动进行分家,压根就不需要“推恩令”的存在。
当然了,说是分家,其实还是听从宗主的命令。
分家,主要是明确继承权,一旦别出就不再具备宗主继承权力了
那样一来,赵婴齐前不久别出成为楼氏的一家之主,近期赵同和赵括也别出,赵衰的四个儿子,除了已经去世的赵盾,活着的赵同、赵括、赵婴齐也就失去了继承权。
至于梁益耳那一支以及赵穿这一支,他们很早就别出了。
这里面的问题很大,搞得刚刚窥知到秘密的郤至很有倾诉的欲望,同时对晋君獳的手腕佩服又警惕。
没错,那正是晋君獳的干涉之下,才有赵氏近期发生的那些事情,负责进行操作的人则是孟姬这位晋君獳的妹妹。
楼令已经搞懂当代的继承权,他会来搞懂这一些,原因当然是已经成婚。
继承权这玩意,无论在什么时代,不论财产多寡,其实都至关重要。一个处理不慎的话,亲人变仇人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赵氏之主并没有子嗣……”楼令话说到一半停下来,下意识伸手反捏住郤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郤至抽回自己的手,对着看过来的楼令做出眨眼睛的举动。
是啊,赵朔没有子嗣,身子骨也相当的糟糕,偏偏一些有继承权的人都别出了,是不是该往更深的层次去想?
如果赵朔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病逝,赵氏在没有继承人的前提下,以当代的规则就是会被除名,一应的封地、人口、资源会被国君收回。
那些从赵氏别出的小宗,他们就自己摇身一变成为大宗,只不过已经不再是赵氏。
郤至紧盯楼令的脸庞,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楼令事先只知道晋君獳在针对赵氏,方才从郤至这里得知赵同、赵括别出,猜测一定有晋君獳的干预。
“我知道什么?”楼令反问。
哪怕是楼令猜出一切都是晋君獳的手笔,傻了才会讲出自己的猜测。
郤至安静盯着楼令看了很久,一阵哭嚎声爆发,视线才转移开。
旬氏已经在送陪葬品进入墓陵。
当前晋国的卿大夫还不是位比诸侯,一应的陪葬品都要遵从《周礼》规范,最为明显的就是陪葬品之中没有战车,倒是可以有一些甲胄与兵器。
好些诸侯国还保持人殉的习俗,晋国没有废除人殉,要到栾书上位之后才会明令禁止,只不过旬氏并没有挑人殉葬,只有旬林父的两位媵自愿随之长眠。
旬林父从病逝,到真正下葬,总共耗时两个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旬林父是在高位病逝,旬氏也是一个大家族,不可能草草下葬,总该留出时间让前来吊唁的人抵达。
那些来参加丧礼的人,有些人在数千里之外得到消息,仅仅是赶往参加丧礼都要走上一个多月。
换作是普通人或小家族,进行丧礼的时间就不用这么久了。
“希望范氏懂分寸。”郤至低声说道。
楼令看向范氏那边,发现士鲂在盯着自己看,双方形成对视都没有挪开视线。
“他是在挑衅我吗?”士鲂这么想。
楼令没有什么内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