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健从消防通道,顺利的到达了六楼的楼顶,此时的楼顶盖早已被掀开,就像是一个张开大嘴的凶兽一样择人而噬。
顺着楼顶的铁梯子,夏健爬上了楼顶。
站在空旷的顶楼,下面路上的行人变得小而动作缓慢;夏健绕过楼顶上的各种通气孔和配风扇,以及像蜘蛛网一样的各种网线、电话线和电线;走到千达广场后面的巨大广告牌前,从这个位置,能清楚的听到那个中年男人的嚎叫声,并不能看到他,这让夏健感到非常的棘手。
但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心情吧;总之,当夏健在楼下见到这个男人时,他内心深处,就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因为当年,他炒股亏得连裤衩都没剩时,面对高额的房贷、孩子的辅导费,以及家里的水电费、燃气费,这些杂七杂八的各种费用,让他整日里难以入睡,最后不得不靠药物维持可怜的睡眠。
就算是如此,可面对不断催款的各种信息,孩子的期望眼神,前妻的冷言恶语,他最终还是得了抑郁症;他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一个人爬上小区的23楼楼顶,望着下面远处的星星灯火,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在怂恿他:跳下去,跳下去就一切都解脱了!
每当他站在楼顶的边缘,来回踱步,内心不停的纠结、挣扎,是否要跳下去时,他脑海里总会,浮现出父母双亲的音容笑貌,孩子咿呀学语时喊出的那声:爸爸。
在煎熬中度过了三个月,他体重从原来180斤,瘦到离婚时的120斤;离婚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一种重生;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突然就出现在当地的新闻头版上,他也不想让孩子,亲眼看到爸爸的窘态,他希望在他离开这个世界时,保持他作为父亲,最后的哪一点可怜的尊严。
于是他选择了逃离,就如同当年逃离王梦瑶一样,他回到了老家,希望自己可以平静的离开这个人世间,可谁承想阴差阳错之下,自从做了外卖员,他的抑郁症和心魔也逐渐消失了。
他身后这位男人,夏健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应该与当初的自已一样,有难以度过的心魔或难关;所以,他夏健上来了,希望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去挽回一个男人的生命。
夏健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他内心就是这样想的,他要尝试挽回他的生命,以及他背后的几个家庭,他内心务必坚定,他也异常坚决,他要亲口告诉,那个要跳楼的男人,人只要挺过今夜,第二天早上醒来,所有的事情都会是小事。
夏健调整好心情,用力咳嗽了一下嗓子,大声的对着广告牌喊道:“哎,老兄,你不要激动啊!我不是警察,我只是一个和你年龄相仿送外卖的;你千万不要激动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我和你年龄差不多,我们应该能有共同话题,怎么样?”。
夏健怕广告牌后面的男人,听到有人上来,会做出更加激烈的动作,所以就急匆匆的说了一堆话,好让那个男人放松警惕,舒缓一下紧绷的情绪。
广告牌后面的喊叫声突然停下了,夏健的一颗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暗道:坏了,这是要跳吗?
刚刚一转眼功夫,就从广告牌后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你不用骗我,也不用管我,我是自愿跳楼的,和任何人无关;我不需要救助,你也不用劝我,你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这就跳下去!”。
“大哥,你先不要激动,我真的是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外卖员,不信,我把衣服脱下来,扔给你看看?”夏健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把黄衫和头盔摘了下来,朝着广告牌的侧面扔了过去。
“大哥,你看这就是我的工作服和头盔,我刚才在下面取餐,看到你在这上面,我就上来了,想和大哥你聊聊;我知道,大哥你肯定遇到难关了,说实话,我去年的时候,情况和你差不多,也差点走上这步路,哎,一言难尽啊!也不,大哥,你能听我说说心里话吗?我憋在心里好几年了,对谁也不敢讲。”
广告牌后面没有了声音,估计是看到夏健扔过去的衣服了;夏健趁热打铁道:“大哥,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今年42岁,是国内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前几年在单位得罪了领导,被公司开除了,家里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日子难过啊!”。
夏健絮絮叨叨的把自己的遭遇,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说起自己的心酸往事,夏健自己也忍不住,落了几滴眼泪。
夏健一边讲述着自己的过往,一边支起耳朵细听对面的声音;当他讲到自己一个人回到老家,怕哪一天忍不住,死在孩子的眼前的时候,对面那个男人喘着粗气问道:“你说的都是真事?”。
“真事,千真万确,就发生在今年的3月份,我现在做外卖员,还不到半年;我不是不想死,也不是怕死,而我是不敢死,因为每当我想到父母和孩子,看到我从楼上掉下来的惨状,我怕他们承受不住,所以,尽管我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我还是做了外卖员,因为我要活下去,给他们希望。”
说道这里,夏健忍不住自己哭泣起来,想着这3年来自己的煎熬和纠结;为了怕父母和孩子,不敢面对失去他痛楚;他忍受住别人的冷嘲热讽、恶言相向,他坚持了下来。
“你有烟吗?”广告牌后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有,不过是便宜的塔山,大哥,你不介意吧?”夏健听到这话,瞬间收起悲伤的情绪,急忙调侃道。
“无所谓了,我平时也不吸烟的,反正是将死之人无所谓了。”广告牌后面那个男人情绪低落,但气息却平稳的说道。
“那大哥,我给你送过去啊,还是扔过去啊?我怕打火机摔碎了。”夏健进一步试探道。
“你过来吧,不过要离我远一点。”那个男人说道。
“好勒,大哥我过来了,你稍等一下。”夏健说完,就慢慢的走到广告牌的侧面。
呈现在夏健眼前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子,带着眼镜,胡子拉碴的;身上穿着寒酸的旧运动服,脚下是一双开裂的黑色皮鞋;他正双脚站在楼顶的最边缘,一只手抓着广告牌的支架,另一只手不停的抓挠着,本就像鸡窝似的乱糟糟的头发。
看见夏健光着膀子走过来,那个男人愣了一下,表情凝重的说道:“你还真是个外卖员?”
夏健冲男子苦笑一下,掏出烟点上一根,伸手递向男子,说道:“我讲的都是自己的经历,没有一句假话,之所以上来看看你,就是因为我们都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