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元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给了戚许一个眼神,让他站到自己身边,而前堂的门自然也是没关的。
“殿下,千里迢迢所为何事?”
秦初林已经不是齐王,此刻称一句殿下已然够了。
秦初林听到他的话,转头看了一眼慧业。
慧业面露难色,显然是想要劝说什么,但又确实没法劝,只能低头移开视线。
秦初林再转回头,掀开衣摆就准备跪下。
“戚许!”沈书元看到他的举动,立刻出声。
戚许也看见了,抬手用刀柄拖住他的膝盖,让他站直了身子。
“殿下,这是想要折煞我俩?”沈书元的言语依旧不显正经。
秦初林自然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怠慢,但这次他是有求而来,只能继续抬手行礼:“还望沈大人寻一处私密点的地方,有些话只能私下说。”
沈书元侧头看了戚许一眼,看到他微微点头,便明白弟妹那处应该都布置好了。
“那……后堂吧……”他说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戚许跟在他的身后,也没管后面的秦初林和慧业。
秦初林没有一丝不快,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起走进了内堂。
进了内堂,秦初林和慧业同时呼了一口气,这里暖和多了。
“坐吧,戚许煮点热茶给殿下喝。”沈书元往软榻上一窝,随意的很。
秦初林看着他这模样,倒也放松了些,示意慧业去煮茶,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戚许做呢。
戚许本也不想伺候他们,交代了如何做,就坐到了沈书元侧面铺好的软椅上,比他矮上了半个身子。
秦初林看着两人的做派,舔了舔唇,直到热茶入腹,才开口说道:“京中危矣,还望沈大人和戚将军可以回京相助。”
“殿下,先不说你早就不是王爷了,就算还是,地方官员入京,也不是你能调遣的。”沈书元看着文书,说的随意。
“我不知道沈大人是不是知道京中的消息,两个月前父皇突然病重,京中事态一开始也没什么。”
秦初林看着面前的火盆,呼出一口气:“直到宁王突然要回京侍疾,京中的局势才开始有了变化。”
沈书元就像没听见一样,看着面前的文书,一言不发,而戚许则握着刀柄,时刻警惕着面前的两人。
秦初林皱起眉头,犹豫了半天,才轻声说道:“父皇不是病重,而是中毒……”
沈书元终于有了反应,他坐直身子,看了一眼戚许。
戚许转身将刀放到后面的刀架上,才又坐了回来。
“谁干的?”沈书元终于开口问道。
“萧妃……瑾王的母妃……”秦初林呼出一口气:“当年瑾王封王,正好遇到靖南王起事,等到瑾王再回京,就疯了。
这件事,虽然都怪在了靖南王的头上,可,可萧妃应该是恨父皇的。”
沈书元倒也不觉意外,他们这些旁观者都看出了些门道,局中人自然能看的更清楚,身为母亲怎么可能不恨呢?
“皇上没有防备?”
秦初林摇摇头:“这些年,我一直被禁足,宫中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清楚。”
“原来殿下还在禁足中啊,那怎么会来到此处呢?”沈书元淡淡问道。
“母妃帮我离宫的。”秦初林起身,再次对着沈书元跪下。
这次戚许隔着火盆,加上沈书元也没说话,他身形动也没动,稳稳地坐着。
“沈大人,说实话,真要找人帮忙,我虽离朝多年,但也不是孤木难支。
可离宫的瞬间,我就决定向着兴州而来,我觉得这次的事情,若真有机会度过难关,此关定有你相助。”秦初林说的诚恳。
戚许眯起眼睛,却不喜欢他此刻对沈书元的态度。
“殿下真的找错人。”沈书元站起身,抬手将他扶起:“可有件事却又做对了。”
秦初林听他这么说,眼神中满是疑惑。
“我只是地方官,管不着京中事,就算我带着戚许与殿下回京,殿下也不过就多了两个累赘而已。”
沈书元看出戚许对自己扶起秦初林不满,走到他的身边,抬手摸了下他的肩头。
“至于殿下做对的那件事,便是向着兴州而来。”
秦初林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还望沈大人明示。”
“宁王回京做什么?侍疾,那豫王殿下怎么不能回京侍疾呢?”沈书元说道。
“你让我去找他?”秦初林诧异问道。
“不可啊……”慧业连忙开口,却被秦初林瞪了一眼,只能闭嘴。
“殿下心中很明白,豫王殿下是最好的人选,他本就是武将,此刻回京身边跟些亲兵也正常,更别说京外一些将军和他本就相熟了。
京中不说旁的,镇国公府和他的关系,也不用我多做赘述。
殿下害怕宁王回京,不就是因为宁王一系多为武将,而殿下手中却最缺武将吗?”
沈书元淡淡一笑,看的透彻:“殿下哪里是来找我的,你是想要带着戚许回去,至少能在镇国公府和敕珏侯府寻些帮助。”
秦初林看着沈书元,摇头说道:“戚许这处大人说的对,但我真的是冲着大人而来。”
他看到沈书元没有说话,眼神中闪过一些悲痛:“若不是我,外公不会离世,他若还在,京中定然稳得住。
若说朝中有谁能和外公相比,在我心中唯大人一人。”
“别拍马屁,没用!”戚许挡在了沈书元身前,冷冷说道。
沈书元低头轻笑一声,忍住笑意才拍了拍戚许安抚一二:“殿下,此刻就看是你的私心更甚,还是真的想度过危机了。”
“我去求他!”秦初林坚定地说道。
“豫王殿下的为人,无需一个求字。”沈书元示意戚许随自己出去:“殿下稍后,我交代戚许一些事情。”
慧业看着他们两人出去,急急说道:“现在去找豫王殿下,他,他还会管我们吗?
他本就是皇子,侍疾独自前去就行,要是他把我们扣在军营,那,那就全完了。”
秦初林摇头说道:“就像沈书元说的,此刻是私心在前,还是大义在前了,他说的没错,皇兄去可能更好。”
“殿下,这些年,娘娘也好,梁大人也好,大家都还没有放弃啊。”慧业劝道。
“我也没有,可此刻不是放弃不放弃,而是只有这么选,才有一线生机。”秦初林眯了下眼睛:“而且我信外公说的话。”
多年禁足,他一直将还能记得的梁相曾经说过的话记下来,就怕有一天他会忘记。
写了这些年,他才真的看清,外公当年到底教了他多少东西。
其中就有关于皇兄的。
皇兄不在京中,他和宁王都没放在心上,梁相纵观全局又怎么可能忘记。
更别说皇子领兵,本就是偏爱之举,再加上他站了一个长字,则就更要多加在意了。
犹记得那时候外公说:“皇上次次回折,都让豫王殿下练字,你真以为他是嫌弃殿下的字?
不,他让殿下练的是心,因为殿下只有大才,却无雄心,他对那高处不在意。
他不在意,你就将他当个将才,用的好了,他就是你手里的那柄剑。
但决不能逼迫,他站长,又站势,若是你逼他,那高处的位置,他就想要了。
而他想要了,你的麻烦也就来了。
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就那一个点,走对了,坦途,走错了,死路!”
沈书元领着戚许走到屋外,他回神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京中的局势比我想的还要严峻一些。”
“很不好?”戚许皱眉,他只听出了皇上中毒,宁王回京,但多不好,他分析不出。
“这么多年,皇上用的人都是豺狼虎豹,他压得住,却不代表别人压得住,此刻他倒了,还倒的突然,每一个人都开始为自己想了,京中现在只怕,真的可以吃人了。”
沈书元转身看了一眼:“等下你亲自带人,送殿下去西北军中,一定要将他交到豫王手上,不可假他人之手。
交完了,就回来,兴州的防守不能松懈。”
“京中的事情我们就不管了?”戚许说道。
“管不了,也管不着,现在的我们只能随浪飘,只希望这浪能平息。”沈书元叹了口气,又交代了戚许一定要小心,就让他下去准备了。
秦初林看着沈书元独自回来,给了慧业一个眼神,让他去外面守着。
“沈大人,有一事,一直想要沈大人帮我解惑。”他躬身行礼。
沈书元垂眸点头:“说吧。”
“外公必须死吗?”他直接问道。
沈书元没想到他是要问这个,走到软榻边坐下,随口说道:“当年齐王殿下私自动兵,难道不是皇上授意吗?”
“你,你怎么?”秦初林瞬间退了两步,紧张的看了看四周。
“很容易猜,我和殿下也算多次交手,殿下虽然有时会犯浑,但心中却也度,私自动兵这种事情,你做不出来。
那能让你做的只有两人,一人是梁相,另一人自然只能是皇上了。
显然梁相不知,若是有人假借他之手,殿下当初回京定也会发现端倪,肯定要追责一二。
可并没有,那就只能是皇上手笔了,所以殿下既不能说也不能怪,只能忍下了。”
沈书元端起茶盏,淡淡一笑,喝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