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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元坐在前厅,吩咐将送信之人带进来。

当他看到浑身湿漉漉的戚许时,明显微微一怔,半天都没有动静。

“大人?”卢知意不解,轻声唤了一下。

沈书元才稳住心神,可眼神还是止不住的,看向他一直在滴水的衣摆。

“拜见沈大人!”戚许躬身行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取出内里的请柬,上前递给了他。

沈书元看着他的规矩,心里居然有了一丝说不出的骄傲。

他抬手接过请柬低头看去。

“孟将军的意思,是三日后在州府,他宴请陵州各处官员?”

“是!”戚许答道。

沈书元紧紧皱起眉头,别说这种大规模的宴请不应该,就算要请,也该是郡守宴请远道而来的孟将军才是。

而且郡尉宴请孟将军,也不可能将各处官员都召到州府,所以宴请范围也不会很大。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孟将军的意思,去与不去皆可。”戚许说道。

沈书元低头看了一眼请柬,又转头看了一眼卢知意,两人眼中都是思量之意,这件事确实很奇怪。

沈书元站起身,戚许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等着他的回话。

“夏日多雨,县中还要实时观测水情,前往州府一来一回,时间太久,这宴席,本官就不去了。”

沈书元抬手将请柬,递到了戚许的面前。

“末将会将大人的回话带给将军的。”戚许规矩说道。

沈书元侧身看着前方,状似不经意的说道:“雷雨落得急,雨势也过大,大人这一身泥泞,若是不急,在本衙歇上一晚,明早放晴再离开吧?”

卢知意以为是有何深意,也上前说道:“三日后的宴席,明日将军再回去回话也是一样,我这就安排人,伺候将军沐浴。”

戚许一愣,孟将军也说过,若是落雨,也不用急着回去。

有些县路远也不好走,怕雨大路上出事。

“那就麻烦大人了。”戚许规矩行礼,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如果留下,清知晚上会和自己用膳吗?

“卢县丞,你带他去后院吧,就住在东边的客房里。”沈书元交代道。

“下官明白!”卢知意示意戚许跟着他走。

戚许抬眼看了下依旧侧身,没有看向自己的沈书元,有些委屈的抿了下唇,才转身离开。

听到二人离去的声音,沈书元深吸一口气,用手揉了揉心口,才脚步不稳的扶住一边的桌面。

一会功夫卢知意就回来了:“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戚将军身形高大,衙内没有谁的身形差不多,这可怎么办?”

沈书元淡定的点点头:“我房里有,估计稍微小一些,将就一下,应该可以。等下他的衣服洗出来,你让他们用火斗尽快熨干吧。”

“是!”卢知意抬眼看了下:“孟将军的宴请,大人真的不去了?”

“嗯,你派人去覃县问一下,看看杜大人怎么说。”沈书元说道。

“明白。”卢知意点点头,就离开了。

沈书元站起身,往后院走,他的衣橱内是有戚许原来的里衣的,这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不过那日见到戚许,他似乎又高了些许,不知道会不会小了。

沈书元回到内院取了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去送。

他虽然来了茌临县三年,却也没养个自己的亲信之类的。

一是,他从未想过要在此处长留,二是,没了戚许他也不想身边再有亲近之人。

现在看看,还是有些麻烦的,有些事情也不好交代府内的下人去办。

他走到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并未听到回应,想着估计是热水已经送来,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他知道此举不合规矩,心里却还有着一丝赌气之意,两人曾经就是这么亲密过,原来看得,现在还能看不得了?

他走到屏风近处,才开口出声:“我拿了衣服过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小。”

内里的水声一下就停了,戚许紧张的背对着外面,用帕子遮住腰部。

“没,没事,我等下就不出屋了。”戚许轻声说道。

沈书元听到他的回话,就拿着衣服,走了进去,弯腰将衣服放到一边,他随意的抬眼一瞄,却瞬间愣住。

“戚……”沈书元叹了口气:“戚将军,你……”

“嗯?”戚许僵着身子,半分也不敢动。

沈书元又凑近了一些,没有看错,肩膀处的确实是疤,当初应该伤的挺深,而且蔓延向下,他还没看到到底多长。

“站起来!”

沈书元的声音平淡,却让戚许紧张,自己做错了什么?

“衣服,我等下试……小点也没什么……身上还有水呢……”戚许回答的小心翼翼。

“站起身,我看看。”沈书元却没有退让。

戚许咽了下口水,连头都没敢回,用巾子盖住前面,从水里站起了身。

沈书元看到那条伤疤的长度,微微吃惊,下意识抬手摸了上去。

“怎么伤的?”

他虽心疼,却又问的随意,跟着孟将军驻守西北,对付的是凶残的北珏,身上有伤也属实正常。

戚许是真的忘记了背上的疤,此刻想藏也来不及了,只能低着头,小声说道:“当年,为了从山匪手里逃出来,就……”

沈书元本还在触碰伤疤的手,却瞬间像被刺了一般,快速收回,紧紧握拳,

感受到他收了手,戚许连忙说道:“不,不疼的,早就不疼了,那时也不疼……”

沈书元咬紧牙关,稳着心绪轻声说了句:“快些洗吧,别着凉了,我还有公务,先去前堂了。”

戚许想说话留他,却又不知说什么能留下他,只能无措的站在浴桶里。

沈书元快速转身,衣袖内的手,越攥越紧,手心处都留下了几个血痕。

他推开门,走到廊下,关上门后,却一步都迈不动了。

沈书元,你在做什么?你凭什么?

他抬手握拳击打胸口,闷响的声音,却无法让他清醒。

他无意识的弯腰,微微张开的唇,吐出的气息越来越急,随即眼前一黑,差点向后倒去,他用力稳住身形,才没有撞在门上。

沈书元,反躬自省,你怎敢无忧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