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阳挺佩服这种人的。
在如今这个时代,在这种生活条件之下,受了这样的伤,竟然还有这么强的求生欲望。
难怪冯娟会说他们是累赘,这样瘫痪的人,根本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需要别人腾出手来照顾。
如果冯娟的男朋友跟着他们,那就需要一个人背着他,除非他们能够搞到汽车,那就会方便许多。
但汽车也意味着他们只能走大路,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路障,面临没有汽油,需要绕远路,汽车抛锚,噪音太大会吸引丧尸或者幸存者等等问题。
一个这样的病人,不知道还经不经得起折腾。
反倒是留在这里,还能赖活着,生活质量差点,能安安稳稳也还不错。
冯娟的男朋友用漆黑的眼睛盯着秦牧阳他们,没有说话,眼神却在他们身上游移。
秦牧阳相信这个男人是清醒的,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作为一个男人,这样的经历让他觉得羞耻吧,尤其是在同性面前,他是一个无法站立,甚至连排泄都无法控制的男人。
想到曾经他跟自己一起在医院的同一个病房里面躺过两天,秦牧阳不由得有一种亲近感。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男人和冯娟的存在,自己应该逃不出医院吧?
就算是无心为之,这俩人也和张瑾、李鸣川一样,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秦牧阳有点后悔刚才没有把周也叫过来,说不定能给冯娟的男朋友检查一下,治治病什么的。
他回头看了一下跟在自己身旁的高飞和梁东升,他俩估计嫌冯娟男朋友身上味儿太大,耸着鼻子站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过来。
而且这俩跟着周也学了一路,在医疗知识方面还是有些似懂非懂的,典型那种班里拖后腿的学生。
秦牧阳忍不住摇摇头,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贴到了那张肮脏恶心的床边。
冯娟一下紧张起来,跟着靠了过来,倒是那个所谓的他们的好兄弟无动于衷,似笑非笑看着秦牧阳。
秦牧阳一把拉开了盖在冯娟男友身上的破棉絮,瞬间一股直冲天灵盖的臭味扑面而来。
有腐臭味,有尿骚味,有粪便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就像一个毒气弹突然投了过来。
高飞和梁东升两人直接跳到了屋外,那个兄弟则是装模作样干呕了一声也走开了,只剩下秦牧阳和冯娟在那里没有动。
冯娟估计是习惯了,扑面而来的臭味她根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秦牧阳则是完全靠自己的毅力维持了风度,没有干呕或者是显现出不耐烦、恶心之类的神色。
他低头往冯娟男朋友的腰部以下看去,发现那两条腿已经肌肉萎缩,瘦得只剩一层皮和一小块纺锤状的肌肉贴在骨头上。
秦牧阳伸手捏了捏其中一条干瘪的腿,又伸手在冯娟男友的腰上摸了一下,之后便把手收了回来。
没有外伤,甚至躺了这么久连褥疮都没有,身上的皮肤也是比较干净的那种,秦牧阳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好像比自己还干净。
那些臭味也不过是长时间累积发酵产生的,床单什么的只是陈旧,并非肮脏。
只有他屁股下面垫着的一块厚厚的粗布看起来有点脏,大多数气味也来自于那块布。
那应该是用来防止男人的排泄物污染床单的,这样更加方便换洗。
秦牧阳本以为也许能够发现什么奇迹,能够救这个男人,但是从他刚刚的触摸和观察来看,这个男人确实是完全瘫痪了,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他,就连周也来了也不行。
这种瘫痪,在现代医学面前也是无计可施的那种,这种人是活不长的。
不过这个男人被冯娟照顾得很好,付出了很多精力去对待。
即使不是这样的末世,很多瘫痪在床的人也会是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身上长褥疮,被家人嫌弃。
这种家庭一推门进去就能闻到那种臭味,跟眼前的相差无几。
现在毕竟是末世,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以前,各种物资都是匮乏的。
而冯娟竟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瘫痪的男朋友照顾得这样好,确实很了不起,很让人佩服。
秦牧阳回头看着冯娟,自从他伸手之后,冯娟就带着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之前冯娟已经在秦牧阳的营地中被周也检查过一番,知道他们多多少少每个人都懂点医学方面的东西,所以对秦牧阳的行为是满怀期待的。
但从微表情上,她已经明白秦牧阳对此无能为力,她心中却还抱着一丝侥幸,直到秦牧阳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冯娟把薄被拉回去给男朋友盖上,示意秦牧阳到外面的房间去说话。
出去看到高飞和梁东升跟那个兄弟在那里干瞪眼,谁也没有说话,都是一副警惕着对方的表情,那兄弟甚至还紧紧握着手中的猎枪,另一只手摸在桌边,桌上有一把杀猪刀,看起来经常使用,油光锃亮的。
秦牧阳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打量了一下屋子四周,又把目光放在那个兄弟身上。
知道那个兄弟对自己并无交谈的兴趣,甚至想赶他们走,只是碍于秦牧阳这边人多,他手中的枪又没有用处,高飞他们看起来很虎,所以他很憋屈。
心里面憋屈,表面上却丝毫没有露出一点怯意来。
干他们这行的,心理素质确实很行。
但他偏偏遇到的是心理素质比他更行的秦牧阳。
秦牧阳便没有开口,只是盯着他看。
高飞和梁东升有样学样,也是继续盯着那兄弟看。
屋内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又不会立刻打起来,双方只是互相盯着试探,用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微表情的知识去判断对方的心理。
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样。
高飞可受不了这个,盯了一会儿以后便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作甚呢?”
梁东升愣了一下,有点不确定高飞是不是在跟他对梗。
“我、我去石圪节公社找胡德禄给我弄了一个时兴的发型?”梁东升小心翼翼的说。
“你弄个球头你,信不信我锤死你!”高飞接着说道。
噗嗤——
倒是秦牧阳先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