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晴虽然已经登上了车,做好了回营的准备,并且总瞌睡兮兮的犯困,听了这事,也是强打起精神来,要一同去。
刘贺想了想,她这时候的身体还不至于怀胎不稳,便答应下来。
随着陈理的带路,很快几人就到了陈理的军营之中,进了一座营帐。
在营帐中,果然看见了两具躺在地上,已经僵了的尸体,看身板,都是比较瘦弱的那种。
张安世只看了一眼,怒道,“混账,他二人为何不穿衣服?是不是你们把衣服给脱了,导致冻死的?还是说你营中的人看他们死了,脱了他衣服去自己穿了?”
气得胡须都乱颤,皇帝陛下跟在身侧,让他见死人,不吉利的话另说,关键看到赤身的两具死尸,万一乱想他,觉得他贪污购买衣服的钱财,岂不是?
陈理被张安世一阵训斥弄得赶紧下跪,“禀陛下,禀将军,这二人在我们发现之时,就已经没穿衣服了。他俩的衣服就在这!”
说着,又用手指了指两具尸体不远处的地方,几件衣服确实是在那凌乱的摆着,保持从身上脱下来的状态。
刘贺俯下身,亲自查看了一下两人的尸体,只见两人确实脱了衣物,虽然没有脱的全身精光,但也只剩下内衣了。
全身并不见有什么伤口之类的,不过手上的冻疮很明显,显然在之前的行军过程中,这两人就已经因为天气冷而受了冻。
两人的脸色微紫,不过嘴角却呈微笑状态。
呈现出来的症状,确实是失温冻死的症状。
李子晴走近了,皱皱眉头道,“我在视频里面看到过白银马拉松事件,由于天气降温,二十多个运动员冻死,死前出现失温,自己脱了衣服,我看这两人,应该就是这种吧。”
刘贺点了点头,“嗯,人的体温在温度很低的情况下,到承受极限时,会出现幻觉,感觉自己很热,就会脱掉身上衣物,微笑而死。”
这微笑,其实也是神经给出来的反应,可不是真的想笑着死去。
张安世听不懂什么视频,马拉松,运动员这些他没听过的词,但他们的话,解释了这两个士兵会不穿衣服冻死的情况,也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心里一边佩服皇帝和妃子的见识广博,一边又叹气道,“哎,这场大变温,确实是臣之前预料不到的,当时出发之时天气暖和,没想到这边如此寒冷,士兵们都穿戴不多,加之暴雪突然,就是想给士兵们足够过冬的衣物,这时候也无法添置,请陛下责罚臣考虑不周之罪!”
张安世也并没有推卸责任,皇帝虽然是亲征主帅,可自己是实际操作者,确实犯了大意的错。
刘贺从帐中走出来,抬头望了望灰沉沉的天气,眼看上一场大雪的积雪还堆了厚厚的一层尚未化开,这新的一场雪似乎又要到来。
那些积雪压得树枝低垂,再来一场暴雪的话,似乎连树枝都会承受不住寒冷的积雪而折断。
又何况人呢?
张安世小心的跟在刘贺身后,他看出来了,皇帝对这件事看起来很不高兴,虽然死两个人很正常,可是,谁能料定,两个人会不会仅仅是开始?
要知道,那些士兵们,可都是穿得衣衫单薄。
“那些士兵,是不是都跟这两人一样,衣衫单薄不够御寒?”
刘贺问了一句,随即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他明显看到这些军中的士兵们,那些站岗的士兵们,好多人哆哆嗦嗦的,明显就是很冷。
在帐中休息的士兵可能情况要好点。
“这事不能怪你,便是朕,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极端天气,如今要做的是怎么解决后续的问题?”
沉吟了一下,“现在第一要紧的,是保暖问题,可以让士兵们多去砍柴火,生火取暖。
另外,朕打算下旨,让周边的各诸侯王火速送来衣物药品等等,朕再怎么,不能让跟着朕出生入死的士兵们,除了跟人打仗,还得跟天气打仗!”
张安世听出刘贺体恤士兵的话,不由得心生敬佩,这虽然是小事,可是,这里面的事又并不小。
若是帝王无情,哪会管死几个兵?快快赶路早日回师才是重点。
只听刘贺又道,“朕本来想的是班师回朝之后再进行大大的封赏,搞得正式点,隆重点。但现下不必了,明日,朕召开军事将领表彰大会,该封侯的封侯,该加官的加官,该厚赏的厚赏!”
刘贺本来的打算是得胜回朝之后,在上朝之时,把这些有功将臣放在朝廷上大加封赏,搞得隆重正式一些,做给人看,尤其是做给霍光看看。
可现在想想,还是别等那时候了,现如今天寒地冻,有的人跑出来打仗,累死累活的拼命,回头还要冒着严寒,千里行军回长安,啥好处没捞到一个,难免心中会有各种想法。
没死人,大家可能还不会觉得不妥,想着回京之后受赏,但如果人冻死多的一点,难免会有人可能会开小差或者蛊惑军心,觉得皇帝刻薄,很不好。
这时候把封赏搞了,让人看到希望,也给人以动力,用澎湃的心去抵御寒冷。
“陛下英明!”张安世这么说了一句。
李子晴此时也从帐中钻了出来,手中拿了两个士兵脱掉的衣物,到刘贺面前,把衣服拿给刘贺看,说道,“这布料,完全就不保暖,或者说保暖效果达不到。”
张安世惶恐着道,“陛下,这布料是上等的麻布……”
他会错了李子晴的意思,还以为李子晴要从衣服上着手,找下属们的麻烦。
李子晴说道,“义父,我的意思是,这布料本身御寒能力不足,得改良。”
“改良?”
“没错,保暖御寒,当以棉花和羽绒最好,如果有了足够的棉花,做出来棉衣棉被,这世上怕是就再也不会有冻死之人了!”
“棉花?羽绒?这是何物,这等神奇?”
张安世如同听天书,这些东西,他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居然听都没听过,完全不知那是何物?
而李子晴,却是娓娓道来,不由得对这个李子晴,更多了几分钦服,心中暗想,这个义女,可不能真的把她当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一般义女那般对待。
不从她将来的地位,就从她这让人看不透的见识上,也不能等闲视之。
张安世不能明白棉花这东西,其实也不难理解,棉花这东西在中国大力推广种植,还要一千多年以后了,从棉花的大力种植和应用,人们才算彻底解决了温暖的问题。
刘贺接口道,“那么,你知道棉花哪里来的?”
李子晴道,“这东西,这个年代,应该在新疆那些地方有,只是口粮没解决的情况下,棉花种植也有限,如果咱们有心,西域那边应该不难找到。”
李子晴是从一件麻布衣服想到了棉花,后世的衣服布料,纯棉的既暖和又舒服,就算是解放前,纺织工业不是那么发达,一件厚实的棉袄,也能让人在冬天不惧寒冷。
她又仔细推敲了一下,棉花确实是从西域传入中土的,结合新疆是后世的产棉基地,棉花畅销全球,不难推出来,新疆应该自古就有棉花种植,只是传到中土并大力种植,还要等很久以后罢了。
这其中有个制约因素,就是口粮不足,对引进这东西不重视。
刘贺随着李子晴的话,也想到了西域,进而又想起了对匈奴的用兵,不知道这一场仗,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而且,北地天寒地冻,他的将士们保暖问题是否也很严峻?
再就是想到了他派遣到西域的常惠,很久之前派他前往乌孙联合解忧公主,事情又办得怎么样了?
虽说用兵匈奴的事情是霍光掌总,是他因为一些原因,选择在寒冬之前出兵,出了问题就是霍光的问题,可是,那么多的军队,花那么多的钱,如果是无功而返,对大汉的国力和声望,也有隐患。
希望霍光也知道这一仗的艰苦,调运粮草补给以及御寒衣物方面,能够及时跟上吧。
刘贺一时晃神,想的就稍微远了点,好在也及时把思绪拉了回来,说道,“嗯,你分析得有道理,那么,朕就下一道旨意送到常惠那里去,让他在乌孙等国找找看,是否有棉花这个东西,能搞到种子,咱们进行推广和培育,也是好的。”
刘贺想起西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西域那边的常惠,如果他能够用心思去找寻,那就方便好多。
张安世没听懂新疆在哪,但看帝王妃子二人很有默契的交谈,他就是想问,都不太好开口。
刘贺回去之前,先在军营中走了一些地方,把自己亲民爱军的一面表现出来,给士兵们用言语激励一番。
看到很多的士兵确实冻得不停的发抖,牙齿打颤,确定这场严寒,确实是全军上下都面临的难题,而并非个例,刘贺表示,现在的寒冷,只是暂时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改变士兵缺少御寒衣物的困境。
士兵们见皇帝亲临,又是如此的爱护士兵,给他们打气,嘘寒问暖的做着保证,一个个的热血激涌,觉得之前心里埋怨当兵受这份罪,皇帝刻薄寡恩,现在看,哪有那回事嘛,皇帝陛下对他们,好着呢。
回去的路上,刘贺和李子晴坐在车上,刘贺将也有点冷的李子晴缓缓拥入怀,轻声问道,“你说,新疆那些地方,真的能有棉花吗?新疆是乾隆之后的地名,这时候可不这么叫,有很多的小国家,就算真的有,如果人家不给?”
李子晴懒懒的,正在打瞌睡,听到刘贺的话,噗嗤就笑了,“不给,难道不会动刀兵?你要知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很有分量的,虽然是几十年后的陈汤说的话,但是,拿来给你做座右铭,似乎也不错!”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可是,师出无名……而且要先稳国内。”
“我觉得你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啊,怎么婆婆妈妈的?大国动兵,还要什么理由?小国若有我想要的东西,他不给,那就是不敬,不就可以教训了?”
说完,李子晴点了一下刘贺的脑袋,“要做好皇帝呢,只怀仁慈之心是不够的,治国以仁,顶多是个仁君。
能够开疆拓土,造万里山河,就算当代人骂,也会是历代帝王的楷模,你要知道,若是没有咱们穿越,现在该是汉宣帝的时代,他在西域那一片的功绩,将西域纳入治理范围,设立了西域都护府,丰功伟绩,汉朝之最。
咱们顶着穿越者的后世光环,岂能比他还弱?”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将来肯定也会这般,只是,还是先把国力拉起来吧。”
“哈哈,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才好啦,这一仗打了匈奴之后,只要咱们不主动去动他们,那些西域小国,一战之力都没有的,还是完全可以顺便动一动的,西域很多小国都听匈奴的,不敲打敲打,那怎么成?”
由一个棉花问题,扯了不少,刘贺并非不懂这些道理,也并不是优柔寡断,更不是真的就仁慈得非要人家骑到头上了才会还手。
他只是在目前,重心花在了跟霍光两个纠缠上,并且通过用兵匈奴那件事,知道了现如今国力空虚,打算的是先把国力搞起来,再来慢慢对付这些外邦小国。
当然,如果真能在西域找到棉花,而对方国家连种子都不肯交出来的话,那他倒是觉得,李子晴的两手都要抓,很合理。
李子晴跟他说了一阵,就迷迷糊糊的睡了,她是真犯困,又走了那么多的路,精力不济,此刻此人的怀里暖哄哄的,瞌睡挡都挡不住。
刘贺望着李子晴微闭着的眸眼,看着她精致美观的五官,感受着她匀称的呼吸,心中感慨万千,这女人,是真真儿的好女人,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肯替他着想,主意又多又正。
自己和她同一个时代来的,来之前就是情侣,这两千多年的爱恋,自己一定不能负了她。
回去首要的事情,就是落实了她的封号问题,刘贺是真心的觉得,给她一个夫人的名分,有点不够。
废霍成君?他没想过,毕竟那个不现实,而且,霍成君对他,他又不是榆木疙瘩,怎么能感受不到那个女人也是有情义的?
有没有什么方式方法,可以既不用把霍成君给废掉,得罪霍家,又能够把李子晴给捧到跟霍成君平起平坐的位置呢?
刘贺不禁在想,该要怎么操作?
爱屋及乌,刘贺爱着李子晴,也就连带的,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充满了爱意,一心想给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谋个好未来,能继位的那种。
怎么样搞,才能让李子晴生下来的孩子,是嫡子,而不是庶子!
很少接触历史的他也知道,这事很难,自古嫡位就一个,皇后占了。李子晴地位再高,孩子也只能算庶出。
庶出的帝王之子,继承大统的时候,得靠边。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大汉的传统,除非霍成君一辈子不生孩子,不然,真的难。
到底要怎么操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