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啊……”
瘦弱的男人顿了顿，被烧到近乎变形的脸看向远方，“那场大火可真的很大，也烧了很久很久，我也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感觉像是才发生几天，可又像是很久很久了。”
鹿小路看着他满目疮痍的身体，有些心疼地拿出疗伤丹，“这是我以前炼制的疗伤丹，应该对你身上的烧伤有用，你吃下试试。”
丹药装在刻画着鹿头的玉瓶里，玉瓶打开，药香四溢，一股清爽的感觉让瘦弱男人精神一振。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拿，却在看到自己伸出的手都是焦黑时停住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是将死之人，就不浪费这么名贵的丹药了。”
鹿小路：“不浪费。”
“我曾经是炼丹师，这种丹药有很多，你随便吃。”
说着，鹿小路又拿出几瓶补血丹，还有一枚续命丹，统统塞到男人手里。
其他丹药出现时，男人很惊讶，却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可当续命丹出现时，男人的手都抖了。
冥虚大陆不可能人人见过续命丹，可当续命丹出现那一刻，每个人却都能认出。
“你……您，炼制的？”
瘦弱男人指着续命丹，惊讶地看鹿小路，却又忍不住皱眉。
这种感觉真的好诡异，他能在鹿小路身上感觉到很浓郁的生命力，可她全身上下又被冰冷的邪意包裹，让他既想接近，又害怕地想要远离。
鹿小路：“实不相瞒，我以前是一名续命师，不过现在不是了。”
“现在的您是……”
“新一任的邪神。”鹿小路摊手，怕吓到瘦弱男人，她紧接着说：“不用害怕，我不杀人的。”
“你……新一任的邪神……”瘦弱男人抬头，模糊的视线尽可能地打量着鹿小路，半晌忍不住笑了。
“如果您真是邪神就好了，那样我的国家就不会消失在火海。”
“你的国家消失在火海？”鹿小路挑眉，忍不住盯着瘦弱男人看，“你……是哪个国的人，归墟？”
“你知道？”
这次，瘦弱男人彻底惊讶。
他自嘲地笑，“想不到我们国彻底灭亡了，却有人开始记得我们了，您真的是新一任的邪神吗？”
鹿小路默默点头，她不知该怎么开口。
该问眼前这个瘦弱男人的身份吗？
问了后又该怎么说？
要和他说‘当归’之所以放火，是因为受到邪神头颅的控制，而他们国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当归一人活下来，困在自己的记忆里长达数万年，最后好不容易被她救出，而她却成了新一任的邪神？
这些话，鹿小路有些说不出口，她怕说了会击垮这个瘦弱男人最后一丝求生意志，她不想让他死。
“邪神啊，原来你就是邪神。”
瘦弱男人盯着鹿小路看，看了许久后又笑了，“不是的，您不是邪神，我虽然从您身上感受到一身四溢的邪意，可我心底最深处却一点都不怕您。”
“您说，您以前是续命师，是吧？”
“怪不得您身上有那么蓬勃的生命力，好像能掌控别人的命数一样，真的很好奇您怎么会成为邪神。”
“可是，谁都有难言之隐，我无权要求续命师一直善良，却很庆幸，成为邪神的是您，善良的您。”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焦黑的手，小心翼翼将鹿小路给的玉瓶放在地上，“邪神大人，我要死了，就别为了浪费这些灵丹妙药了。”
“您若是愿意，可以将这些药分给真正有需要的人，您……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鹿小路盘膝坐在地上，认真倾听。
他就笑了笑，说道：“我有一个弟弟，他从小便是最聪明的。”
“他和我们说要盖一个大宫殿，让所有人都住进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吃的，一起劳动休息，他说要建造一个只有和平快乐的地方，让每个人都不辛苦。”
“我的弟弟很厉害，他做什么都冲在第一线，后来，真像他说的那样建造了一个大宫殿，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可有一天，他变了，变得让我们陌生，但冥冥中我们又知道他还是那个他，可能是在筹谋什么。”
“于是，当弟弟要放火烧宫殿的那天，我们都在那里等着他，我们知道他做这个决定前一定深思熟虑过，我们愿意陪他一起死。”
鹿小路低头。
当归大叔的事她了解得很多，可另一个角度的，却还是第一次知道。
如果这时候当归在，听到他哥哥说的这些话，他会哭吧？
瘦弱男人停顿几秒，说话都已经显得很费力，他倒在地上，却是笑着看鹿小路，“最后的最后，我们把自己的命给了他，我们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真的建造一个只有和平快乐的国度。”
“您说，他最后会成功吗？”
鹿小路垂下眼帘，藏住眼底的心疼，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有你们支持，他也许会成功。”
“邪神大人都这么说，那我们一定能成功。”
瘦弱男人笑了一下，身体竟然在这一瞬间变成飞灰，慢慢地消失了。
鹿小路伸手想去阻止，瘦弱男人的身体却从她指尖穿过，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直到最后，鹿小路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又一个人因为你死了。】
突兀的声音响起，冷漠得好似有一个人在看鹿小路一样，【你看，世上的人要么看不到你，要么看到你就会死，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是邪神，是带来战乱和灾难的邪神，你不该以死谢罪吗？】
鹿小路沉默，看着瘦弱男人消失的地方，久久无言。
【邪神是冥虚大陆最不需要的存在，你就该死，就该将自己关在永远都出不来的地方，你为什么非要出去霍乱大陆？】
【赶紧死吧，你死了冥虚大陆就和平了，你不是想看到大家和平快乐吗？那你就死啊。】
“你，说够了么。”
轻轻的声音，缓缓响起。
鹿小路抬眸，平静眸光波澜不惊，“你想让我死，就该将我一直关在绝望之地，为何要把我带到绝望之境，又给我消灭邪神恶意的任务，让我重新出现在冥虚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