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的日子,桑芷萱彻底做到了摒除外在影响,一心回归家庭。
她每天教教徒弟,养养崽儿,再陪老太太给家里的菜园子松松土,除除草,有时候心血来潮了还带上点好吃的突击京市大学。
当然,也不全然悠闲,就比如某些亲朋好友挺神通广大,一得知她休息,屁颠颠就上了门。
典型的代表就是华晨阳,人家第二天傍晚携带厚礼,悄摸摸从后门来了。
桑芷萱笑着打趣他:“呦,来走后门呀,怪不得带老多礼物!”
“小妹!”华晨阳豪爽喊一声,踢踢脚边的竹编箩筐,挑着就往门里走。
“这不从乡下收了头猪,哥给你带了点,我寻思你好这一口,还有大侄子也该吃点辅食了,你多给他补补,营养足点也能长的再壮实些。”
“猪肉呀,好东西!”
桑芷萱眼圈滴溜溜打量,好奇问道:“晨阳哥,瞅你这架势,该不能一整头猪都给我挑来了吧?”
“那没有,就半头猪,这猪肥的很,得有个二百来斤,我估摸着都挑来你也吃不了啊,家里就留下一半。”
桑芷萱放心了:“对对,我确实吃不完,我刚还担心你要是给我送头猪来,我该怎么办?”
“瞎担心,吃不完就熏成腊肉,这个天越来越凉快,你怕什么?”
“这城里熏出来的腊肉能有多好吃?”
又不比乡下地方,柴火随便烧,熏个一天两天的等于沾了点烟子味,不上不下难吃的紧。
还在院子里,桑芷萱扯起嗓子大喊:“陈述,快给你二伯泡杯茶来,挑一路可累了。”
“欸,来了。”陈述猛地从菜园子里跳出来,给华晨阳吓了个趔趄,好悬没连人带筐一起摔倒。
桑芷萱赶紧从背后撑住他:“哥,你悠着点,好些年没干重活了吧?放下放下,让我来挑。”
开玩笑,华晨阳能让妹妹来挑担子?那岂不是承认自己无能?
事关尊严问题,他怒瞪桑芷萱一眼,拿起扁担坚持上肩,重新出发。
“嘿,还挺倔强!”桑芷萱轻笑着嘀咕一句。
“师傅,您就别气我华二伯了,人容易么他!”
陈述说完一溜烟跑进厨房,惹得兄妹俩没一个听顺耳的,华晨阳恼羞成怒喝道:“好你个臭小子,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做我不容易?我怎么就不容易了?”
桑芷萱往前挪动半步,叹气戳戳前面仅剩半臂距离的某人,那肩上好似压着千斤重,扁担不住往下缩,就快滑到胳膊上举着了。
这一看就是娇生惯养,没干活过的大少爷啊!偏生自个儿还不能明说,得维护老哥哥微薄的尊严呐!
“走着吧,哥哥!”
摇摇晃晃来到厨房,陈述殷勤接过扁担帮忙,轻而易举将箩筐落地,又返身端来一杯茶水,双手举着,笑嘻嘻递给华晨阳。
“二伯,辛苦了,来来,快喝茶,我特意给你多放了几片茶叶呢。”
“你小子……”华晨阳无语接过茶杯,朝里瞧了瞧,面上飘着一层茶叶,正在舒展叶片。
他不由气笑了,狠狠在陈述脑门上敲了一下,“这杯茶下肚,你是想让我今晚去大街上跑步?”
“有什么不对吗?”陈述仍在疑惑,他们家又没人喜欢喝茶,他对这些常识不是太懂。
桑芷萱也瞧见徒弟干的蠢事,但这事吧还真怪不着他,于是乎,她笑着为其答疑解惑:“茶水过浓会导致晚上睡不着。”
“哦~二伯,对不起,怪我好像办坏事!”陈述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笑的很是憨厚。
华晨阳也不在意,大气揉揉他的脑袋:“咱们可以不喝,但是不能不懂,这样,你哪天来找二伯,我教你如何区分茶叶,哪样茶叶有什么说头,用什么水泡最为合适……”
他越说陈述眼睛越亮,眸子里的崇拜几乎溢出眼眶,逗的华晨阳哈哈大笑。
桑芷萱见有这等好事,忙替徒弟应下:“那敢情好,陈述还不快快答应,你二伯的家族前清时多任职礼部,属于家学渊源,对于这些附庸风雅之事最为了解。”
陈述喜出望外,拱手作揖:“侄儿多谢二伯疼爱!”
华晨阳抬手扶起他,双手自然在其胳膊上拍了拍,喜爱之情毫无遮掩:“好小子!”
华晨阳又寒暄了两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全程没说一句来意,但兄妹俩都明白这是份谢礼。
亲自送走晨阳哥,依然走的是后门,桑芷萱院门一关,打发徒弟:“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那师傅,晚安!”
“嗯,晚安!”
桑芷萱再次回到厨房,开灯,慢慢到箩筐近前,一把掀掉上头盖着的旧报纸。
白花花的小半边猪肉映入眼帘,她不疾不徐提起放上案板,底下还铺着一层旧报纸,再掀开,金色入目,大约十几块金条铺平在框底,亮到炫目。
“呵,不愧是我哥,果然了解我的喜好!”
桑芷萱弯腰拾起,又如法炮制掀开另一只箩筐,筐底放置的东西变了,这回是十几只银元宝,色泽晦暗,宛如顽石。
“不错,不错,晨阳哥大气啊!是个最好的哥哥没错了!”
她财迷地将金条还有银元宝全部揣进兜里,双手压住袋口,乐滋滋哼着歌回房。
“我赚钱了,赚钱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去花……”
大床上,宁翌睡的正香,小脸圆嘟嘟的甚是可爱,桑芷萱趴在床头就着月光细看,忍不住凑近亲了一口,难掩兴奋诉说:“崽儿,妈妈今天又给你存了一笔娶媳妇基金,你要好好长大哦!”
说完,又凑过去亲了一口,心里爱到不行,“乖崽儿,你怎地这么乖?爸爸妈妈好爱你呀!”
感情泛滥如海,宣泄过后,桑芷萱打开衣柜,卸掉底下的木板,在金山之上再添一层,银海之中也多了十几只元宝。
夜愈深,今晚想来定是美梦,梦中也必定有金山银海。
………
次日,韩婆婆看见那两扇猪肉如获至宝,双眸都亮了几分。
“这猪养的好,一看就是精心伺候过的。”
“为什么这样说啊?”陈述正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忍不住开口询问。
“有些不舍得喂食,猪瘦的离谱,那样的猪肉瘦了吧唧的能有多好吃?太肥又口感腻味,尤其你师傅,最不喜肥肉!”
她忍不住技痒,菜刀在手,很快将猪肉分割成条状,拎起其中一大块五花肉给大家看。
“看看,肥瘦相间,最适合用来做红烧肉,还有扣肉,回锅肉……”
分析完五花肉的多种做法后,她随手丢回案板上,指着里脊肉小声叨咕:“锅包肉!”
然后,一一指过其余部位的肉,“酥香排骨、大骨炖酸菜……还有这些肥肉,炼成猪油,油渣拿来包包子和饺子都使得。”
师徒俩听得口水都快滴出来了,一左一右凑过去哄大厨:“姑奶奶,这么些猪肉都是咱家的,随您怎么发挥,想做啥好吃的都成。”
“对呀,您还可以一次多做几样,不用担心吃不完的问题,我觉得我一顿就能干掉半头猪!”
喂,少年,有些夸张吧?
桑芷萱斜睨一眼徒弟,继续哄姑奶奶:“再来,明儿就是星期天,家里最起码得有两个…三个…四个帮手,您只要一声令下,给我们分派活计就好。”
“那你们自己来不就好了?”韩婆婆好笑不已。
师徒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道:“那不成,我们需要您的妙手生花啊!”
韩婆婆还欲再说什么,桑芷萱突然耳朵动了动,转身就跑:“宁翌醒了,我得先去伺候小祖宗。”
陈述机灵地跟上自家师傅:“哎呀,我上学快迟到了,姑祖奶奶,再见!”
直到再看不见两人的背影,韩婆婆失笑摇头:“尽会耍无奈,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这师傅教的,徒弟也不学好。”
要是桑芷萱这会在这儿,她指定跳起来说冤枉:明明是大徒弟本性如此,和我有什么相干?
可惜,她不知,这口黑锅背的特别稳。
一路飞驰到房间,宁翌早就醒了,既不哭也不闹,看到妈妈还冲她笑,手里捏着点棉絮递给妈妈看。
“小坏蛋,你又掏我枕头!”
是的,宁翌小朋友的新活动,就是掏枕头里的棉花,一点点往外抠,你要不理他,人家能趴床上掏一天。
桑芷萱上前点点他的小鼻子,惹来一阵“咯咯”笑,“还笑,还笑,你都给我枕头抠扁了,再这样下去,妈妈就只能叠件衣服垫着睡咯。”
“妈…妈……!”宁翌爬出被窝,小手去摸妈妈的脸。
桑芷萱忙拿过小棉衣给他穿上,嘴里也不饶人:“哎呀呀,你以为讨好我就有用,妈妈可生气了,要用你今年的压岁钱给我买个新枕头才行。”
大红色的棉衣棉裤一穿,皮肤白皙的奶娃娃愈发可爱,桑芷萱爱极了上嘴亲一口:“你不说话,妈就当你默认了,那好,咱俩就这么说定喽!”
小小的宁翌:年还没到,我压岁钱就已经被预支出去了?
用柔软纱布给小家伙清洁口腔,小帕子打湿洗脸,左三圈右三圈,嗯,干干净净,抹点宝宝霜,再喂点温水喝。
“好了,你现在不是小臭宝了,是个香香宝宝!”
“妈……爸!”
“哦,宁翌想爸爸了啊,别着急,爸爸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再给小崽子套上软绵绵的鞋子,桑芷萱这才抱着他下楼,“走喽,我们去看看姑祖奶奶今天给咱们煮什么早餐吃呢?”
宁翌的作息极其规律,韩婆婆估摸着时间,早就煮好一碗香喷喷的瘦肉米粉,这会子过来,刚好放温能够食用。
“啊…啊……”
“咱们宁翌起床了啊,是跟姑祖奶奶打招呼呢,是吧,乖孩子,饿不饿,快来吃早餐哦。”
桑芷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围兜兜给他系上,搂着崽儿一勺勺开喂,他小嘴巴巴的,吃得特别香甜。
韩婆婆忍不住再次夸奖:“咱们宁翌是来报恩的,我再没见过比他更乖巧好带的孩子,你有他也是你们夫妻的福气。”
“确实,看看初一,还比宁翌大上两个月,可我嫂子带他肉眼可见憔悴了,我却还能脱得开身去上班。”
桑芷萱想起每回她嫂子一见宁翌,那种想换孩子的意念尤其强烈,让她想忽视都难。
她不禁当成笑话说出来:“我嫂子尤其想将宁翌给抱走,然后将初一塞给我养,哈哈,妈妈可舍不得我崽崽,初一那个淘气包还是留给你舅妈头疼吧,哈哈!”
桑芷萱得意大笑,同时也对大嫂深表同情。
吃饱喝足的宁翌小宝宝对着门外一个劲“啊啊啊”,似乎在说:我的室外放风时间到了,妈妈你快带我去玩呀。
韩婆婆推来他的小推车:“来,姑祖奶奶带你去看萝卜白菜好不好,让妈妈先吃个早饭。”
宁翌也不挑人,谁带都行,欢欢喜喜坐上小推车走了,小手还捏着一个用毛线钩织的玩偶娃娃,时不时往嘴里咬。
桑芷萱想着崽子长牙齿了,是不是得准备个磨牙棒给他,总咬玩偶娃娃也不行啊。
想到磨牙棒,她又不免想起二哥,都多少年了,这人要不是还有那几封信,就跟个失踪人口差不多。
哪怕回信,也不固定,有时候一年两封,有时候一年也封,最长的一次是两年六个月,那信到手里时描写的是夏天,实际上东省的天空已经在飘雪。
“二哥呀二哥,也不知道咱们一家人何时才能团聚?”
桑芷萱不敢宣之于口的一句话是,也不知道有生之年他们一家人是否还能够团圆?
前世爆出来的那些科学家们,和家人一分离就是几十年,呕心沥血为国家强大而谋,哪怕年老时一身病痛,他们依然无怨无悔。
桑芷萱敬佩他们,但当自己的亲人成为其中一员时,她既自豪又很心疼。
只要一想到她清冷无双的二哥,等回来时,一身风华变成白发苍苍,病体缠身,她就忍不住的心痛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