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两间房,两张1.5米的大床,家里还有一张行军床备用,五个人挤一挤还是能睡下。
两位女同志睡一屋,三位男同志睡一屋,陈述自认为上有老下有小,体贴入微,抢着睡小床。
次日,护送队伍上升到三人,一老带着两小看眼珠子似的将桑芷萱送到办公室。
临走时递给她一个布包,还不忘叮嘱:“饿了记得吃,桑桑呐,中午爷爷再来接你下班。”
桑芷萱面对大伙注目,耳根燃起一抹灼热,不断向上蔓延,她既感动又羞窘,抱着布包有气无力道别:“好的,爷爷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等三人一走,游由最先憋不住话,凑身过去开问:“这是你们家老爷子?气势真够足的,是上过战场的老英雄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否定句,似乎认定心中所想不假。
桑芷萱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有眼光,我爷爷原是一介文人,他弃笔从戎,十八岁参加革命,一直征战到身体实在撑不住才退休,是位相当了不起的老兵!”
几人不禁肃然起敬,正是因为这些人的付出,才有他们如今相对平和的生活,每一位老英雄都值得他们满心敬佩。
刘建国想的比较多点,这样的老英雄,如今地位都不算低,但也因为常年南征北战,身体旧伤颇多,基本都在荣养。
老爷子这会来松市,必定是后辈出现变故,按照今早的情形来看,估计变化在小桑身上。
有一个聪明人就会有第二个聪明人,除了游由这个黄金单身汉,大家基本一个照面就猜到了。
宁侠言而有信,昨晚答应陈述有奖,出了报社,就带着两个小辈直奔中心街。
站在友谊商店门口,他豪气干云大摆手:“陈述,等会自个选,选中什么曾爷爷付钱,算是给你的奖励。”
陈述先是激动,有种真心得到回馈的舒畅感,紧接着他又诚惶诚恐起来,生怕师傅过后会批评他。
宁侠何许人也,一眼看出他的顾虑,拍着小伙子的肩膀宽慰:“长者赐不可辞,这是曾爷爷给你的奖励,就算你师傅也不敢多说什么。”
说着,他对自家小孙子使个眼色,示意其帮腔。
宁圭秒懂,拽着陈述的手臂往里走:“走,师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让叔也给你参谋参谋,好好坑爷爷一份大礼。”
“喂!”陈述失笑,想说你可别占我便宜,但事实就是如此憋屈。
他蠕动两下嘴唇,只得暗自腹诽爷爷为何要给他生个这么小的师侄?害人不浅啊!
………
桑芷萱百无聊赖翻看着报纸,眼睁睁瞅着小伙伴们一个个奔出办公室出任务。
人一闲嘴就不得闲,没人凑一起说闲话,那就只能吃吃吃。
布包是凤姑给她装的,里面有一包奶粉,几颗核桃和红枣,还有一个梨和三颗李子,再有一包牛肉干。
等杜梅憋不住下楼找她倾诉时,两个小时里,桑芷萱已经干下去一半零嘴,顺带两杯枸杞菊花茶。
“你这小日子过的,好生清闲。”杜梅双眉似蹙非蹙,眼神幽幽,活似个深闺怨妇。
“吃吗?”桑芷萱摊开手心,随意扒拉掉核桃壳,留下两瓣完整的果肉递到她面前。
“我吃不下。”
“哦,那我吃掉咯!”桑芷萱不以为意,一口塞到自己嘴里咀嚼不停。
“你还吃得下?”杜梅急得跳脚。
桑芷萱不明就里反问:“我为什么要吃不下?”
杜梅气冲冲放开环绕的胳膊,俯身撑到她桌前,目光染着怒意逼视:“你上回给我漏了口风,今天我爷爷直接杀到池县找黑七去了,你说怎么办?”
“哈!”桑芷萱惊诧一秒,很快又恢复淡然,继续往嘴里塞肉干。
“你怕什么,反正你和黑七哥之间,情况不能变得更糟糕,让杜爷爷去呗,指不定是桩好事。”
不成也能让这个傻梅子死心,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她相信黑七哥的人品,还不至于欺负老人家。
被信任的黑七这会烦躁到眉头打结,他好不容易结束脚不沾地的忙碌,偷得浮生半日闲,坐自己办公室里吃个桃。
老天爷就见不得他好,派来一个老头子,死活缠着他说东说西,跟盘查个人信息一样。
一会儿问他哪里人,多大了,为什么还不成家?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志?
一会儿又问他工作辛不辛苦?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怎么看?未来有什么样的规划?
黑七不知这老头是谁?也确实被问的很烦,但是他有眼力见,没得游由都能看出来杜洛出身行伍,他看不出来杜洛的出身。
七十年代是一个全民拥军的时代,大家对于军人发自内心崇敬,尤其是这样一位老英雄。
黑七认为他也不是不能忍,强压下心底的烦闷,敷衍着一问一答。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黑七暗自舒口气,觉得这下老头得走了吧。
他起身礼貌道:“老爷子,我要下班去吃饭,您看您老……”
杜洛自来熟起身跟随,双手背到身后:“不用那么麻烦,我和你吃一样的就成。”
“哈?”黑七被气笑了,“合着您就赖上我了是吧?”
“诶~年轻人不要那么小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听过没有,我一个老头子能吃你多少?学学这份气度!”
“行,大方是嘛。”黑七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食堂里,杜洛已经在吃第三碗豆角焖面,黑七浑身低气压捂住半张脸,祈祷在场诸位都不认识他。
“老爷子,您吃饱没有?不够再来一碗?”
杜洛一抹嘴,不客气将碗推倒他面前:“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黑七无语望天,认命拿过空碗去打面条,边走,他一巴掌拍上自己额头,低声唾骂:“叫你多嘴!”
一连吃下四碗豆角焖面,老爷子被撑到狂打嗝,黑七气归气,又不得不带着这个麻烦遛弯消食。
六月里的天气,走在树荫下绕弯也热的满身是汗。
“您说说您,跟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您也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撑出毛病来怎么办?”
“唉,你是不知道,我家里管的严啊,每餐给我定量只能吃一碗,那么小一个碗,喂猫呢,我是真饿得慌。”
黑七破口怒斥:“什么人啊,竟然还虐待亲爹,您家住哪儿?我送您回去,顺便好好说说您家里人。”
杜洛岂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故作头疼:“哎呀,我家在哪里呢?我怎么想不起来?头疼的紧!一想就疼!”
黑七看着他表演,无动于衷,嘴里还得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老爷子,您没事吧?”
“没事,咦,我好像记起一个电话号码。”
“那也行,我得打过去骂一顿您家里人,怎么老人都看不好。”
杜洛偷笑:骂吧骂吧,他大儿子就欠骂,最好骂的他再不敢给他老子设套。
走在前边的黑七默背着电话号码,嘴角擎起抹得意笑容,哼,号码在手,打过去让来接人,还愁摆脱不了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