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芷萱一口气跑到摄影部,才发现除了一个包,其余东西一样也没带。
她入座趴在桌面喘匀呼吸,抬头环顾四周,除了苏晓秋在对她翻白眼,另外三个男同志都没在,应该是出任务去了。
罗军坐在办公室里,微微后仰身子,好整以暇喝茶看报,一派悠闲自在。
桑芷萱扒拉几下跑乱的发辫,从皮包里拿出大队证明,缓步走向罗部办公室。
“叩叩——”
罗军从报纸上移开视线,看向门口,点了下头,示意她进去。
“部长,这是大队给我开的迁户证明。”桑芷萱恭敬将那张纸递过去。
罗军接过,垂眸瞄一眼,“嗯”了声,“行,给我就可以,到时候我拿去行政部办理,现在……”
在桑芷萱期待的目光中,他指向身后仍旧堆成山的报纸,“继续看,最好速度给我加快点!”
“是!”回答声有气无力,罗军亲眼见证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是怎么一瞬间黯淡无光。
女娃娃耷拉着脑袋抱住一捆报纸行尸走肉般往外走,精气神倏然蒸发掉。
罗军摇头失笑,这大概就是老员工的另类福利,每每可以欣赏新员工不同角度的崩溃?
诺大的办公室内,一时间静寂无声,除了翻动报纸的细微摩擦声。
下午四点,罗军悠哉悠哉离开座位往外走去,听脚步声,是在往楼上走。
桑芷萱微舒口气,放下报纸,上手来了套眼保健操。
邻桌的苏晓秋轻声嗤笑,啐口:“丑人多作怪!”
桑芷萱头也不回,继续手下动作不停,拉满嘲讽回嘴:“你是在说你自己!”
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她们俩谁丑谁美。
“你……”苏晓秋恨恨将小镜子扣到桌面,“你别得意,这报社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这句话前辈你确实有发言的权利!来摄影部上了大半年的班,还没有出去做过任务吧?”
苏晓秋快要气死了,这是在讽刺自己业务能力不行?妈蛋,拼美貌拼不过,拼阴阳怪气也拼不过。
接近六点钟,苏晓婵身姿摇曳走进摄影部,还在门口就招手喊人:“桑桑,走,下班了!”
桑芷萱快手将看过一半的报纸折起来放好,提包开溜。
苏晓秋撅着嘴不服气,瓮声撒娇:“姐,你可是我亲姐,怎么不叫我一起下班呢?”
“啧,首先咱们是堂姐妹,其次,你住在自己家里,而我和桑桑同住宿舍顺路。”
苏晓婵见招拆招,脸上虽然淡笑着,但眼底不耐烦的情绪赤裸裸,毫不遮掩。
罗军是个精明人,管中窥豹,立即觉察出两个苏姓人貌合神离的亲情。
怪不得上回会对自己说些意有所指的话,看来是想借他的手赶走苏晓秋。
罗军的确对苏晓秋不感冒,可苏晓婵将摄影部当成什么,苏市长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别人吃这套,他罗军……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实质性的好处,休想让他打配合。
“姐姐,那咱们一起出报社。”苏晓秋拿好背包,微笑着跟上她们的步伐。
苏晓婵好奇,这人进化了,以前一戳就装可怜哭唧唧,现在变得能沉住气。
“随便你,这路也不是我家的。”
“呵呵,姐姐,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我爸妈上门拜访。”
苏晓婵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至极,苏晓秋不管怎么作,她都能容下她,唯独涉及大哥不可原谅。
苏东林是她们哥哥这件事情,就是从苏晓秋的嘴巴里扩散出去得,故而苏晓婵才会下定决心想要弄走她。
“大哥在老家,晓秋你和叔叔婶婶想要上门的话,随时都可以请假回去。
不过,我昨个才收到大哥来信,乡下地方粮食困难,你们最好带着自己的口粮再去。
毕竟,纵是亲人相逢,也不好给对方带去难堪是吧?”
苏晓婵亲口破谣言,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她这里亲哥不是苏市长,就是个乡下种地的!
一套连环拳下来,刚好在路口分道扬镳,两人眼神对上,尽皆意味深长。
桑芷萱身处旋涡边缘,她以极其强悍的神经无惧狂风骤浪侵袭,乐滋滋听着姐妹俩交锋。
见人家分开,还意犹未尽咂吧两下嘴。
“走,小婵姐,咱们回食堂打一份饭拿回宿舍吃,我从家里带了干辣椒爆炒兔肉。”
苏晓婵郁闷的心情听到美食当道,即刻被驱散,挽上桑芷萱的胳膊,霸气将人往回带。
“走走,那还等什么?”
晚餐吃的面食,正是被高新竹百般推崇的手工擀面。
桑芷萱相信他的口味,打了满满一饭盒,因为排在她前面的苏晓婵女士比她打的还要多。
宿舍长桌上,大半盒兔肉摆上桌,桑芷萱招呼道:“吃,多吃点,吃完还有。”
苏晓婵就不是个讲客气的人,有肉吃,主人家还热情要求放开吃,那还等什么,吃就完事!
两人都不是食量浅薄的,吃饱喝足时,面条皆空,干椒兔肉也只余下零星辣椒结。
“唔,过瘾,说句老实话,上一回吃肉还是前两个月去我哥家里蹭饭蹭到一餐红烧肉。”
桑芷萱能说什么,从竹篓里掏出一盒兔肉大气塞给她,“喏,我拢共带来六盒,还有四盒得留着明天中午请摄影部同事吃,只能匀出一盒给你。”
“真给我?”苏晓婵剔牙的动作顿住,敢情这是个大方的主啊。
“真给你!”
苏晓婵一喜,欢声道谢,这盒兔肉等下带去给哥哥嫂子尝尝,这年头,市长家里也缺肉吃呐。
再想想,有些嫉妒摄影部是怎么回事,早知道就该将人留在他们新闻部。
烧水洗净疲乏,桑芷萱穿着长袖睡衣,伏案执笔写家书。
松市有电,宿舍顶上装有一颗灯泡,颜色昏黄,不甚明亮,还时不时闪一下。
边写边打呵欠,好不容易写完最后一笔,将钢笔盖上笔帽随手一搁,信纸也来不及收,桑芷萱翻身上床呼呼大睡。
朱唇半掀,粉面犹带笑意,也不知佳人做了个什么样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