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水田湾,院子里已经摆好桌子,厨房里倾倾哐哐正在演奏交响乐。
桑芷萱放下担子,将手仔仔细细搓揉干净,又洗了把脸,这才一身轻松坐了下来。
连续出了半个月太阳,弦月如钩,繁星满天,映照的院子里一片亮堂,煤油灯都用不着点。
她看向光秃秃的果树,深觉牙疼:“你是怎么说服姑奶奶摘下果子去卖的?”
“照实说啊,果子烂了岂不可惜,换点钱也好啊。”
宁屺精打细算,卖东西上瘾,满口钱啊钱的。
桑芷萱打小就认为这人长大了兴许会去做个奸商,实在不曾想到,家学渊源,他做了政客。
“哦,对了,前进大队死的那位知青叫什么名字?”
“怎么?那里有你认识的!”宁屺轻笑反问。
“的确有,一起从京市来下乡的,我和婉婉分在靠山屯,许达和徐晓分在前进大队,和他们也算谈得来,关心一下,应该不是他们吧。”
“不是,死者是从海市来的一位男知青,家境颇丰,听说经常一个人吃独食,所以知青院其他人都不曾发现石蒜之事。”
“那就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还像小时候那样,嬉笑怒骂,仿佛分开这六年丝毫不能阻隔他们的情感。
“开饭啦!”赵舒雅活力满满捧着一大盆爆炒兔肉出来。
“哇,好香好香,先前还不觉得饿,这猛不丁闻到食物香味,才觉得肚子都快饿扁叻!”
桑芷萱肚子咕噜噜一直叫个不停。
宁屺也跑去厨房帮忙端菜,一盆野鸡汤,散发浓郁香味勾动桑芷萱肚子里的馋虫。
姑奶奶上座,三人围着圆桌坐下,话不多说,举起筷子就是干饭。
“哇,好饱啊,要是能天天这么吃,该多好啊!”
赵舒雅目露渴望,这种生活就是连福娃赵芙雅都没有的享受。
想她堂堂锦鲤,不过入世历练,选哪里不好,偏偏脑袋有包选了个最吃苦耐劳的年代。
嘤嘤嘤,吃不饱做不完,还要被伪鱼压制吸取气运,她的命可太苦呐!
“天天这么吃,野鸡经得起,油壶也经不起啊。”
宁屺吐掉一根鸡骨头,不甚在意接话:“想吃就吃,油我来解决,下回带起过来。”
“宁哥,真朋友!”赵舒雅竖起大拇指夸赞。
宁屺欣然接下这句夸奖,得亏她没有说:“宁哥,真姐妹!”
院子里热热闹闹,韩婆婆感触颇深,这个家有多久没有这么多人声了呢?
十来年了啊,大儿在矿上过世,媳妇身怀六甲一个激动流掉了孩子,此后这个家就仅剩下自己。
一日日独守着这栋老宅,无人说话,无人应声,午夜梦回,她是真怕啊。
怕哪一天永远失去说话的能力,也会在某天悄然离逝,死的无声无息,躯体烂完也无人发现。
四个人战斗力不错,两盆菜吃的精光,汤汁都被赵舒雅给倒去了。
“在老赵家,赵芙雅吃肉,汤汁都轮不到我,现在好了,跟着桑姐姐吃肉能吃到撑肚子。”
赵舒雅说这番话时,奇迹般地没有怨恨,只是单纯觉得烦闷而已。
很显然随着锦鲤记忆觉醒,本能在改变她的心性,一言一行和往日里差别甚大。
“好了,吃饱喝足,你们今天都辛苦了,我来洗碗,谁也别和我争。”
“舒雅,你想多了,洗碗工这份工作没有人和你争的。”
桑芷萱实话实说,惹得宁屺喷笑出声:“哎呀呀,你这么说是打算让我下回自觉点主动洗碗?”
“呵呵,看来你也不算傻嘛。”
她抬起手腕看表,慵懒起身:“走吧,9点多钟了,再拖下去又得通宵。”
宁屺想着还得开两个小时的车,到了池县又要杀猪、分猪肉什么的一大堆事,得,通宵是通定了。
“走走,我们走河堤,不要进村!”
赵舒雅洗好碗,甩着手过来帮忙,她和韩婆婆一人背了筐果子。
进入七月里,天气开始变得凉快起来,河风徐徐,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被凉意刺激得徒生一粒粒小疙瘩。
赵舒雅背着筐杏子一马当先,河堤时常有人走动,也算平整,他们走的又快又稳。
临到村口时,赵舒雅脚步顿住,朝着草丛里躲了躲,后面三人陆续跟随。
“嘘,你们看,河边有人在抓鱼。”
韩婆婆眼神还挺利索的,眯眼去瞧:“那是二赖子吧!”
赵舒雅仔细打量,相当认真点点头:“好像就是他,那么粗犷的头发全村独一份。”
头发又长又乱,油乎乎盖在脸上,偏这二赖子还总以为自己这样很帅,做出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被二赖子发现我们可算不得好事。”
纵是桑芷萱没来几天,也听过这位的大名,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像蚂蝗一样赖上人就甩不掉,十分难缠。
“那现在怎么办?”赵舒雅回头小声问道。
“二赖子根本就抓不上来鱼,他要是能徒手抓鱼,也不至于家徒四壁,四十来岁还娶不上媳妇。”
桑芷萱被她哀怨的语气给逗乐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别急,你们先走,我来盯着,他不动倒也罢了……”
声线骤然冷凝,携带一丝淡淡杀气,激的人心头发紧。
赵舒雅反手抓住她的胳膊,抓得死紧,结结巴巴说道:“桑…桑姐姐,杀人…可是要吃枪子的,你别……”
“你这个小脑瓜都在想些什么啊!”桑芷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打晕他!”
“打晕啊…”赵舒雅重复一遍,语气怅然若失。
“我怎么听着你很遗憾呢?”
赵舒雅不好意思笑笑:“桑姐姐你不知道,二赖子这个人油腻的很,他喜欢徘徊在我们上学那条路上,还总想摸我们的脸。”
在场三人脸色齐齐变了,不自觉生出一丝怒火来,这个畜牲!
桑芷萱语气变冷,咬牙切齿挤出声音:“他摸你了?”
“那倒没有,我拿石子赶他,可我有同学被他给摸了……”赵舒雅越说声音越小,“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桑芷萱又摸摸她的小脑袋,然后轻轻推了一下:“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好了现在送东西去村口。”
宁屺挑起那担小的猎物,快步往前走,赵舒雅和韩婆婆随后跟上。
二赖子听到河堤上传来动静,抬头一看是几道人影挑着担子要跑。
“谁啊!大半夜弄到好东西了吧,你自己出来,我们一人一半,要等我抓住你,你可就只能去挨批斗了。”
二赖子得意忘形转身往河堤上爬,他用这招成功吓住过好些人,看来今天晚上又能得些好东西喽。
三人动作僵住,赵舒雅小声询问:“桑姐姐,怎么办?”
“别怕,你们先走!”
宁屺回头看她一眼,想着这里离村口就十来步远,先送一趟过去,马上返回帮忙也来得及。
“还不出来是吧,偷挖集体财产,想想关在农场里的老海两口子,可是现在还没出来了啊。”
二赖子越说越骇人,就想拿这些吓唬住对方,乖乖献上辛苦所得。
等他们走了后,桑芷萱蹲在地上捡了块拳头大的鹅卵石,放在手心掂了掂,重量合适,很好!
她眼神冷冽,继续窝在草丛里守株待兔,捏起石头比比角度,好等人一露头就给砸晕过去。
“等我上来,你就完蛋了,竟然让你二爷爷自说半天不理人……”
二赖子骂骂咧咧,手刚刚搭上河堤,冒了个头,一块石头大力撞上脑袋,都没看清是谁干的,往后一翻摔了下去。
只闻听“扑通”一声,桑芷萱走出草丛,伸头往下看。
静静流淌的百渡河,岸边水草丛里躺着一个脏兮兮的大汉,一只脚耷拉在河水中,睡得不省人事。
桑芷萱满意拍拍手,宁屺折返回来找她,见人安全,暗暗呼出一口气,眼神不着痕迹巡视一圈,担忧问道:“没事吧?”
桑芷萱浅笑嫣颜,缓缓摇摇头:“反正有事的不可能是我。”
“你啊你!”宁屺屈指敲敲她的头:“你没有听过一句话,乱拳打死老师傅,你虽然身具神力,但这也不代表你不会受伤,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