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宁屺也不知从哪弄来一辆夏利,大包小包载着两人回屯子里。
快到村口时,桑芷萱突然出声:“宁屺哥,就到这里吧,太高调了不好。”
云婉婉听到说话声,这才从假寐中清醒,笑着附和:“是啊,宁屺哥,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那行,我把车停在村口,先送你们回知青院,顺便再和靠山屯的大队长打个招呼。”
桑芷萱抬腕看了下时间,9:46分,这会村里人都在地里忙碌,不会太引起注目,再者大队长那里打声招呼也是好事,遂点头答好。
宁屺将车开到路边,熄火停车,提着两个大包裹跟在两人后边。
穿过晒谷场时,三人刻意忽略那几个老太太八卦兮兮打量的神情,径直回到知青院。
知青院里很安静,这会没有人在家,因为出了云婉婉这个伤员和桑芷萱这个陪护,请假专业户谷明月也没敢顶风作案。
行至房门口,宁屺将包裹分别递给两人,又伸手揉了把桑芷萱的小脑袋:“好了,你们俩好好的,我先走了,我会抽空再来看你们。”
云婉婉抱住包裹,特别感激:“宁屺哥,麻烦你了,这两天忙前忙后的,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更何况云家这种境况,亲儿子都不可靠,又能相信谁呢?
所以,上辈子即使走上绝路,她也没有想过找宁屺求救,蠢笨如猪加上固执己见终是害的一家三口惨死牛棚。
宁屺单手插兜,一手置于桑芷萱头顶,对方以手相抗,另一手紧紧搂着大包裹,两人眼神相斗,谁也不服谁。
“婉婉客气了,常听我父亲讲你医术了得,日后少不得有麻烦你的时候。”宁屺抽空回道。
云婉婉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有来有往才好啊,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好意,却不能还,她始终有种负债感,不踏实。
“我也就这点本事,宁屺哥若有需要,尽管找我。”这是她身为一介医者给出的承诺。
桑芷萱趁两人说话之际以蛮力擒过宁屺的胳膊,带动180度旋转向后,催动内力往前一震,人已在五米开外。
宁屺大为震惊,一时忘了回答,怔怔转身去瞧,却见那罪魁祸首得意抬着下颌,哼哼两声。
“卧槽,原来桑桑说的武功秘籍竟然是真事?完了完了,看来我这辈子注定翻身无望!”
此情此景,萦绕在宁屺脑海里回荡的竟然只有这个早已既定得事实。
“你回吧,别杵在这里。”桑芷萱一时得意忘形,动用武力,反应过来不免懊恼不已。
云婉婉见状,眼神闪了闪,十分识趣抱着包裹往里走去,“你们聊,我头疼的很,进去躺一躺。”
桑芷萱冲着她含笑点头,见人走后,笑容变淡,直至不复。
她干脆一手推着宁屺往外走,出了院门,百渡河里潺潺流淌的水声清晰可闻。
桑芷萱指了指对岸,凑近宁屺小声细语:“你下回去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得和我爸爸见个面。”
宁屺“嗯”了声,答应的很爽快。
“待在村里要是有人胆敢欺负你,不要留手,打死不论,你可以先将尸体藏好,等我来给你处理。”
他说这番话时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极为认真,一时到让人分不清真假。
但桑芷萱知道,这人说的是真得,心里忽然针扎般的疼,小竹马离开六年之久,这些年,他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啊!
明明,当年那个小少年朝气蓬勃,神采飞扬,一看就是个被爱意包围的阳光少年阿?
究竟是谁摧毁了我的阳光,硬生生将其拖入黑暗中沉沦,却还要逼他做回那轮照耀四方的旭日。
她知,他在等她的答案!
视线渐渐由不经意瞟一眼变成浓浓期待,再转而越来越冷,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死寂飘荡在空气中,如同一张大网紧紧裹挟着两人。
桑芷萱扯扯嘴角,怎么也露不出笑脸,她大力抓着宁屺的肩膀,包裹砰一声落在脚边,但谁也顾不得去捡。
逼迫他直视自己,直到两人眼里皆只有对方,桑芷萱一字一顿,无比严肃:“我们生在红旗下,一切知法、讲法、不犯法对不对?”
宁屺定定点头。
“很好,那你记得,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定然打折你的腿,若有人欺负我,我自会套麻袋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瞎担心!”
桑芷萱双手上移,捏着人两边脸颊甩了甩,想着他待会还要去大队部,到底给留了两分面子,轻轻放下。
“去吧,小伙子,少给我装阴郁青年,有谁得罪你了,记得同你大姐我说,下回带你套麻袋玩,保证过瘾,一点气都存不住。”
“喳,大姐大,那小弟便先撤了?”
“嗯!”
宁屺上眼睑弯弯,一双桃花眼如流星坠落眸底,晶亮到不可思议,他大步离去,愉悦始终不曾落下。
桑芷萱等目不能及时,脸上笑容收敛,重重哀叹出声。
分开这些年来,宁屺变了,不知再度重逢时,父亲和哥哥们又会变成哪般模样。
捡起地上的包袱回房。
云婉婉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闻声睁眼:“宁屺哥走了。”
“走了。”
桑芷萱整个将包袱塞进立柜锁好,转头对她道:“明天我肯定得去上工,你一个人在家行不行?”
“没事,我是额头受伤,手脚都好好的。”
桑芷萱一想也是,又刻意交代:“那你别干重活,那些等着我下工回来再做。”
“好!”这番关心令云婉婉大为受用,坚如寒冰那颗仇怨之心被暖意袭击,竟然有丝丝缝隙。
“饿不饿,我去烧水,给你泡碗麦乳精?”
“芷萱,你别忙活,我不饿。”
桑芷萱见她不似作伪,放下心来,“不饿的话,你歇着,我打算去山边上转转。”
“山边上啊!”想到牛棚里的父母,云婉婉努力撑起身子,急切说道:“我也和你一起去。”
“你确定?”桑芷萱点点额间,“你头上那么大一个窟窿眼,见风怕是不好吧。”
主要她担心这人太过虚弱,走到一半晕倒了怎么办?那不是耽搁自个时间嘛!
云婉婉不确定,见风什么的纯属瞎话,自己这个样子被父母看到,免不得要跟着操心,本就已经这么难了,何苦再让他们担惊受怕。
麻溜躺回床上,她弱弱一笑:“芷萱,我觉得你说的对,那我还是不去了,等伤口好了再去。”
“明智的选择!”桑芷萱给她一句赞赏,合上门出去满知青院找工具,除了一把生锈的锄头,就是厨房里那把菜单,另外还有半截卷刃的柴刀。
她不禁仰头长叹:“我们知青院可真是穷困潦倒啊!”
随手拎起一个背篓挂在肩上,嫌弃拾起那把柴刀丢进背篓里,出了院门,施施然往山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