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燕岁此时正穿着薄衫靠在玉兰树下，玉兰花是春天开的，娇嫩的花受不住夏日的烈阳，早早便谢了。
燕岁手中抱着一坛酒，觉得颇为可惜，要是往常他还能闻到玉兰花的香味呢。
他此时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了，脸上都飘起了红，那红晕蔓延到了白皙的颈子，最后流入了隐蔽的衣襟里，叫人想要窥探一番。
燕岁头喝得晕晕的同时，脑子里又生出了些懊恼，自己每次其实都是想小酌一番，哪料喝着喝着就贪杯了。
原主这个爱喝酒的性子真是让他有苦说不出，最近几年更是来势汹汹，一段时间不尝尝就觉得浑身都痒痒的。
“哥哥，怎么又喝酒了？”身旁突然传来清润的声音，带着些宠溺的意味。
是柳桉，他已经完全不是少年的模样了，身姿挺拔，眉骨周正，身着朱红官服，映衬着眉间的那颗红痣，很是好看。
燕岁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乎乎了，他莫名自豪起来，恍然间想到了两年前柳桉中了探花郎时的模样，那可真是意气风发，也把燕岁高兴坏了。
此时已经是他们定居在京城的第八年了，这八年来燕岁都觉得奇怪，他有时都觉得当年的画皮鬼不过是自己的黄粱一梦罢了。
他知道柳桉自从进官了之后，就暗自发展自己的势力，花费了许多人力和物力去打探画皮鬼的消息，但是都毫无收获。
燕岁有时都觉得是那画皮鬼骗他们的，但燕岁又不得不信，天涯海角如此之大，若是画皮鬼真不在京城，那他们就算找死了也找不到。
燕岁心中隐隐有预感画皮鬼就在这京城之内，他无数次在睡前回忆着当时的种种，这也让他隐约间窥视到画皮鬼心中的一角。
那画皮鬼是想死的，她想让柳桉杀了她。
“哥哥，喝醉了？怎的都不应声了？”微凉的指腹触碰到了燕岁滚烫的脸颊，柳桉凑了过来，燕岁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玉兰香。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柳桉的身上就出现了淡淡的玉兰香，不浓烈，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一些。
燕岁当时觉得新奇，他确认过了这香味确实是从柳桉的皮肤中散发出来的，是体香，那时燕岁好奇地追着柳桉闻了好几天。
他喜欢玉兰香。
“没……没醉啊。”燕岁有些不高兴的哝囔着，他喝醉了，所以觉得柳桉这是在训他。
柳桉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他抱起了燕岁，步伐平稳地走向燕岁的房间。
将燕岁放在床上的时候，醉醺醺的人还扯着他的衣服不放，将打理得平整的衣襟都扯乱了。
柳桉有些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将燕岁安置好后，他也并没有离开，反而是是坐在床边看着燕岁红润的脸。
柳桉长大了，少年时的稚嫩、不安，所有孩子气的表现都被他藏了起来。
他迫切的想要成长，成长到能独当一面，能找出那只画皮鬼，能跟哥哥一起分担。
在柳桉成熟起来的同时，燕岁却似乎变“小”了，他变得会时不时撒娇，柳桉不让他喝酒时就会旁敲侧击说好话。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喜欢看话本了，看到有趣的总会与柳桉说。
但柳桉心里明白，是燕岁在“让”着他，既然柳桉想长大，那他就变“小”些，这家里总不能出两个闷葫芦，所以燕岁总是叽叽喳喳的。
恨不得用自己的声音把这座四合院填满。
柳桉看着看着便失了神，他盯着燕岁红艳的唇发愣，眼有些发热，不知不觉间就将手伸了过去。
温热湿软的触感烫得柳桉一下子就收回了手，他的耳尖隐秘地红了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就将手轻轻碰上了自己的唇，仿佛是还能感觉到燕岁的温度一般。
他的心猛烈跳动起来，自从他知事以来，这其实是常有的事，柳桉明白，他确实是对哥哥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但他从不敢说，他怕把燕岁吓跑了，他孑然一身，只有哥哥一个了。
在柳桉看来，燕岁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抽筋拔骨也剔除不掉，所以他从来不敢表露出多余的心思。
没关系，他只要哥哥在身边就好，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都可以。
柳桉替燕岁掩了一下被子，燕岁怕热怕的紧，所以柳桉只是替他盖住了肚子。
书房内。
“大人。”
“丽妃可有什么不对劲吗？”柳桉的语气冷凝。
“小的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象。”
柳桉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意外，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手下退下。
这些年来对于寻找画皮鬼这件事柳桉从来就没有懈怠过，当年惊动整个京城的剥皮杀人案柳桉也有所耳闻。
并且还派人去查过，但查出的证据确实表明了是那屠夫所为。
当年那屠夫在被押入大牢的第二天就主动在狱中撞墙而死了，其中的秘密被彻底掩埋了，就算柳桉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唯一让柳桉注意的是，那剥皮的对象全是伤了女子心的男人。
柳桉并不觉得剥皮的事是屠夫干的，碰巧他得知了宫中的丽妃娘娘突然在那段已经复宠，并且盛极一时，直到如今皇帝也没有腻味。
这让柳桉觉得不对劲，他暗中调查过，当朝皇上最是喜新厌旧，在丽妃娘娘复宠之前，皇帝喜欢的宫妃是一个接着一个换。
复宠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让柳桉不得不在意，况且城北的那片地方离皇宫最近。
这不得不让柳桉怀疑那画皮鬼会不会就是丽妃。
但他暗中派人观察了这么久也从来没发现过什么不对。
柳桉心思通透，小时不懂，但心智渐渐成熟后再回首往事他也得到了跟燕岁相同的结论。
那就是画皮鬼想让他杀了她。
为什么呢？柳桉无从得知，柳桉并没有因这个原因对画皮鬼的感观复杂起来。
这么多年，他唯一的感情只有恨，深入骨髓的恨意。
“大人，圣上传唤您入宫商议。”门突然被敲响，是侍卫。
柳桉当了官，但他也没有额外去置办府院，他喜欢这座屋子，所以只是雇了些侍卫。
“我知晓了。”柳桉起了身，他猜想商议的是与齐人结为同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