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佳宁还在暖洋洋的被窝里睡觉,就硬是被妈妈喊了起来。
佳宁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下楼,边揉眼睛边在正方形的餐桌前坐下,旁边温家勇和冷暮沉已经梳洗穿戴整齐,很清爽帅气干净端正的坐在旁边。
看到佳宁坐下,温家勇眼里都是嫌弃,侧头望着冷暮沉疑惑的问:
“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眼角的眼屎?”
冷暮沉宠溺的眸光望着佳宁一笑,轻轻说:“喜欢。”
佳宁赶紧拿手擦眼角,好像还真有眼屎。
温家勇受了的翻了个白眼。早饭好像不用吃了,光吃狗粮都饱了。
佳宁一直不太提得起精神,这么冷的天,就应该睡早床嘛。
可是每个新年,他们家就是忙着走亲戚,那简直比上班还要赶。
还说年假好好休息,依她看,年假是更忙。
坐上车的时候,冷暮沉给佳宁捏捏手,按按眼睛,佳宁歪在冷暮沉身上靠了一会儿,闻着他身上清冷的熟悉的气息,精神慢慢好了点儿。
周芳琴下车时瞅着佳宁斥了句:“温佳宁,瞅瞅你那没骨头的懒散样,暮沉啊,你也别老惯着她。”
冷暮沉只是笑,也不说话,然后扶着佳宁一起下车。
说实在的,周芳琴看在眼里还挺羡慕的。她就是觉得这个年代好,吃的喝的好,经济发展好,局势好,这男女谈恋爱吧,也是非常的好。
哪像他们那个年代,连牵个手的勇气都没有。她昨天不小心看到暮沉蹲下来给佳宁穿袜子系鞋带了,虽然看着那画面第一眼觉得挺恶心……就觉得一个成年人,袜子都不会穿,多丢人啊。
可多看两眼,看两人甜蜜相处那气氛,暮沉满眼温柔又耐心的样子,佳宁像个三岁的宝宝一样撒娇,她真的是感慨又羡慕啊。
有一瞬间周芳琴觉得自己这辈子挺失败的,身为一个女人,却从来没有被人疼爱呵护过。
小时候家里穷,连饭都没得吃,能活着就不错了,谁会疼你爱你啊。
后来为了一口饭,嫁给了温建国。温建国这辈子对她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新婚第二天起早床给她下了碗面条。
再此之后,她完全想不到温建国对她做过什么温情感动的事。记得她生佳宁的时候,顺产不顺利,疼三天三夜又改成剖腹产。
第二天躺在床上,疼的根本动不了,温建国还凶她,让她赶紧起来走走,别一直躺着。
虽然那是医生交代的话,但那种情况下,她疼的要死,他还吼她。
晚上孩子哭,他睡的倍香,哭声一点都不影响他打呼。而她呢,还得忍着痛抱孩子……
过去不能想,想想都是泪。如今看着孩子们健康长大,过的幸福,她这一生好像也算熬成功了。
只是看到女儿谈恋爱,才发现原来活在这世上,女人还可以被一个男人这样宠着。
周芳琴有时候想,怪不得一些女人会被男人骗了,假如有个男的愿意给她系鞋带,穿袜子,天天对她温柔体贴,呵呵呵,她一准的也会被骗。
你明知道他是个骗子又怎么样,你就是想要那种被人呵护的感觉。
而除了骗子,这世上没人愿意呵护你。
想一想,骗子都是好人了,至少人家用心骗你。你枕边的老公,连骗一骗你都不愿意。
每当这么想时,周芳琴的心里多凄凉啊。幸不幸福,谁能定义。
在外人眼里,她是幸福的。偶尔,她也觉得她是幸福的。只是一比较起来,她好像过的不怎么幸福。
当然啦,一辈子都挺过去了,没理由败在这里。所以,很多时候,她都劝自己少想,少比较。
今天一家人给佳宁的舅舅拜年。昨天都是老温家的人,今天都是周芳琴娘家的人,周芳琴像回到主场一样,脸上的笑容多了,说话嗓门也大了。
一进客厅就被人拉着坐上了麻将桌。
到了中午摆了一大桌子菜,佳宁家勇冷暮沉都被舅舅请到主位坐。
温家勇慌的摇手:“舅舅,我怎么敢啊。”
以前那位子都是外公外婆他们坐的,如今老人不在,自然是舅舅他们坐。
可舅舅非按着温家勇坐下,又拉着冷暮沉过来坐下。
舅舅笑说:“家勇啊,我们都老了,现在可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以后舅舅老了还指望家勇你呢。”
温家勇笑着说客气话,周芳琴笑着说:“你舅让你们坐那儿,你们就坐吧,反正这里也没外人。”
一开席就要倒酒,舅舅一边拿着包装高档精美的酒盒子开酒,一边笑着夸赞他这酒的来历,倒的时候就劝大家多喝两杯,这酒好。
温家勇直接把自己杯子收走。轮到他时,他连连摆手说:
“舅舅,我胃疼,今天就不喝了啊。”他也不是真胃疼,他就是懒得跟舅舅姨父他们喝酒,他们太喜欢搅酒了,一喝就得喝两三个小时,地上光白酒瓶子都能放十个以上。
舅舅看了温家勇一眼,也没强求,反正还有一个呢。就笑问冷暮沉:
“小冷,你不会也胃疼吧。”
舅舅很热情,声音洪亮,一直面带开心的笑容。冷暮沉很难拒绝舅舅的热情,再说今天他是客,第一次来,不喝酒也说不过去。便笑着点头:
“我可以的舅舅。”
舅舅直接给冷暮沉满上,还夸赞小冷直爽耿直。
温家勇扯扯嘴角瞟了冷暮沉面前一杯子的白酒,他记得暮沉的酒量不好吧,跟他喝几罐啤酒他都喝不了醉吐了,今天还敢喝这么多杯酒,等着出洋相吧。
舅妈准备的菜太多了,一样菜吃一筷子,佳宁都感觉自己很撑饱了。
冷暮沉倒是没吃多少,一直忙着喝酒。佳宁几次看见冷哥想夹菜,被人敬酒,又无奈放下筷子去端酒杯。
佳宁不喝酒的,也不懂酒桌上的那些讲究,可她放下筷子看了一会儿,好像一桌子人都在群攻冷哥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反正个个都轮着敬冷哥酒。她有些担心的蹙了蹙眉。
温建国也是忧着脸,几次想说话又闭嘴,直到温家勇真的看不下去了,才出声说:
“叔,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让我妹夫喝完半杯酒,他喝完了,干杯了,你倒好,就浅浅的抿一口。”
那位叔叔笑的红光满面的说:“那我吃根猪蹄子自罚好吧。”说着站起胖胖的身体从大圆桌中央炖汤里夹了个大猪脚。
温家勇侧眼看了看冷暮沉,发现这人耳朵微红,面色也红,肯定是喝醉了。
叹了口气,不得已只好把他酒杯里的酒倒在自己杯子里。
就这场面,他不挡着,晚上冷暮沉非得去急救中心不可。
温家勇上场后,基本上一直就是说话说话,酒半天没动一口,他还说的别人满面笑容,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喝下那杯酒。
一顿饭整整吃了三个小时。下午三点的时候,一桌人大半都吐了,有的人连吐边骂:
“家勇啊,叔下次再也不跟你小子喝酒了,你小子得了你舅舅的真传,太会搅酒了。”
真的,他自己一杯不喝,反而把其它所有人都灌醉了。口才好是其一,但喝醉的反过来想想,也真太讨厌了。
这种人就纯纯的搅酒不喝酒。
散席起身的时候,冷暮沉望着温家勇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功夫。”
温家勇:“别废话,给我转五百块的红包。”
冷暮沉冲他喊的那句“妹夫”直接给人转了两千块。
温家勇吓了一跳:“转那么干嘛?我就只要我的挡酒费,你别以为我会卖妹妹啊。”
接着又给人转回一千五百块,冷暮沉也不介意,点了收款。
下午没事又说打麻将,冷暮沉硬被他们热情的拉上桌,不会打牌的他成了散财童子,一桌子人都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周芳琴几次欲言又止。算了算了,反正打麻将都这样,你要输了钱吧,大家都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
你要赢钱吧,大家都不高兴,多赢几次,哼哼,下次连喊你打麻将的人都没有了。
中午喝酒太猛了,晚上大家都很低调,安静的喝汤,没谁吵着再喝酒了。
舅舅突然问起佳宁工作的事,周芳琴笑着说:
“没问题,我都找人说好了,等年后啊,我们佳宁直接去咱们镇上的医院上班。”
舅舅听了很高兴,夸赞的说:“佳宁出息了啊,咱们亲戚里总算有一个是在医院工作的了,以后咱们去医院是不是方便多了?有熟人啊,哈哈哈哈……”舅舅骄傲的笑。
佳宁脸红红,不好意思的低声说:“舅舅,我就是个小护士,能干什么啊,最多给你们挂挂号,带带路。”
大一点年纪的老人问:“佳宁,你在医院工作啊,不能给我们搞便宜点?”
一句话,让其它人都笑了。
舅舅笑说:“干娘啊,佳宁是在医院工作,这医院不是她开的,当然不能便宜点啊。”
舅妈的女儿也笑着说:“唉,你们不知道,我儿子啊,天天问我怎么不去超市收银,他说如果我去收银了,就可以让我打折便宜点卖他东西,他说他和他爸天天去买……”
你一言我一句,说说笑笑,气氛开心热闹。
晚上吃完饭回家都九点多了,天冷,大家洗洗都准备睡了。
温家勇突然叫住母亲周芳琴。
“妈,你真打算让佳宁在咱们镇上上班啊。”
周芳琴拍拍脸,还打算敷个面膜的,又觉得面膜太冰太冷,冬天敷太难受了,就还在犹豫拍脸,儿子突然跟她说话。
“对啊,怎么了?你担心佳宁工作的事?放心吧,我提前都给人送礼了,也给那位熟人说好了,人家都答应了,那可是费了我不少力啊。”
温家勇皱眉叹气:“妈,佳宁工作那可是一辈子的事,难道你想让她一辈子待在这个小镇上?”
“待小镇上有什么不好吗?咱们这里条件挺好的,又不比大城市里差,只是楼没那么高而已,而且空气还好。再说,等你老了,不还是得回到这里吗?”
温家勇:“是挺好的,适合养老居住,慢节奏。那佳宁以后结婚生子怎么办?带着孩子住这小镇上吗?妈,你要知道,现在好多亲戚宁愿去市里租房子住,也要把自己孩子送到市里上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有钱呗,钱多烧的慌呗!”
温家勇听到这话简直气的心口疼:“那是因为市里的教育资源更好。我以前读书,在我们全校排成绩第一名又如何,高中去县城在班上还不是中等成绩?
我有一次去市里听了一次课,人家那老师讲的,跟我们老师讲的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简单,明确,易听懂。你知道佳宁高考没考好我在想什么吗?不是她笨,而是她没有遇到好的老师。就我们这里的老师,他讲来讲去把学生的思路搞的更复杂了,我不懂您为什么非要把佳宁留在这里,就为了给你们养老?”
最后一句话好像戳中了周芳琴的命门,经常就有人说父母生孩子是为了给自己养老。
她有些怒的说:“儿子,我知道你心在外面,我又没留你。现在是让佳宁在家里边工作,又不是让你在家里面工作,你着急什么啊,你妹都没说什么呢。
还有,龙生龙,凤生凤,就你们瞎讲究。那不爱学习天生脑子笨的人,你就是给他放清华北大都没用。那会读书的,跟你一样,你就给他放咱们小镇上怎么了?不照样考上大学吗?”
温家勇:“妈,你以为现在上了大学就是赢家了吗?上了大学就是成功了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遍地都是大学生,你知不知道……”
他越说越激动,听了好像在发脾气一样。周芳琴不想大过年的和儿子吵,就果断的喊了声: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行了吧。你是大学生,书读的多,道理懂的多,妈讲不过你。反正工作我已经给佳宁找好了。就算她不想去,也得听她自己说。万一她想留下呢。”
母子两人之间刚沉默了一分钟,佳宁和冷暮沉手牵着手从外面走进来。
他们两人每晚都会在外面说一会儿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