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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龙璟和吴任一直在尽力封锁消息,但纸包不住火,益州各地的坏消息还是接二连三传到了剑门关和阳平关。

不少将士悲凉发现,虽然在他们的坚守下,齐军始终没有越过阳平关和剑门关,但他们身后的巴蜀腹地已经接二连三沦陷,纳入了齐国的版图,他们的坚守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尤其是绵竹的失守,对于他们士气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很多人之所以从军,除了惦记上那份军饷之外,无非就是想要自己的家人可以过上好日子。

因为依照朝廷颁布的新法令,只要有人愿意投军,不仅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一笔丰厚的军饷,家中的田地还可以免除赋税。

正是冲着如此优厚的待遇,龙璟才能在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内,征募到了十万新兵。

可如今将士们还在前线坚守,他们要守护的家人却落到了齐军手中,生死未卜。

之前龙璟和吴任为了鼓舞士气,遏制住士兵的逃亡,一再承诺说朝廷一定会尽快夺回绵竹,救回他们的家人,却还是无法阻止两关将士士气的萎靡不振。

随着益州各地先后沦陷尤其是成都不战而降的消息传到阳平关和剑门关,将士们本来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了,士气更是低落到了极点,军心也随之变得动荡不安。

谁都明白,宁军的失败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很多人都不想再为一个即将灭亡的王朝卖命了。

继绵竹失守之后,阳平关和剑门关再一次爆发了士兵的逃亡潮,而且这一次的情况比上一次严重得多,几乎都是一整个一整个营帐的士兵逃亡,一走就是几百甚至上千人。

逃兵的出现使龙璟大为震怒,派自己的亲兵校尉龙五率三千刀斧手在关城内外四处巡视,一旦遇见有士兵逃亡,不论多寡,不问缘由,一律枭首示众,借此震慑住其他士兵,遏制住军中将士的逃亡。

在龙璟的高压震慑下,剑门关的士兵逃亡现象总算是稍稍得到了遏制,虽说到了晚上还会有零星几个士兵冒死逃亡,但至少没有再发生过大规模的士兵逃亡。

只是龙璟虽然可以遏制住士兵们的逃亡,却无法阻止剑门关将士的军心进一步动荡,士气进一步低迷。

而在阳平关那边,虽说吴任也在派人四处抓逃兵,但对这些抓回来的逃兵,他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将他们关押到了一处,派人严加看管。

他为将多年,如何不知道此时如此宽仁会进一步加剧士兵们的逃亡,可这些逃兵之中很多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他知道他们之所以逃亡并不是想要背叛自己,而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家人的安危,才不惜冒死做了逃兵,他这个主将如何狠得下心将他们枭首示众。

若不是因为事关阳平关的安危,不想辜负皇上对他的信任和重托,他甚至想过成全这些人,主动放他们回家去跟家人团聚。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放任士兵们逃亡,阳平关还能坚守多久,但皇上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既然他将阳平关托付给自己,那自己只要活着一天,就绝不让齐军越过阳平关。

皇上以国士之礼待之,自己必以国士之节报之。

就在吴任心志弥坚之时,越骑将军颜泉拿着一支绑有书信的无头箭矢进了他的书房,沉声禀报道:“禀将军,今夜有人在城下射了一支无头箭矢上来,说上面绑着的书信是给大将军的,末将觉得事有蹊跷,便将箭矢和书信给大将军带过来。”

吴任低头看了一眼绑在箭杆上的书信,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看也知道齐军无非是想要劝降我,我就不看了,免得乱我心志,你拿去帮我烧了它吧。”

颜泉却没有动,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大将军,反正看一眼也没什么损失,不如就拆开看看吧,说不定齐军在信中会开出什么让大将军满意的条件也说不定。”

吴任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颜泉一眼,看得颜泉心中不免有些发虚,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吴任的目光。

好在吴任并没有动怒,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默默收回目光,从颜泉手中拿走无头箭矢,取下上面绑着的书信,拆开默默看了起来。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末尾的朱红色印鉴上,上面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很是惹眼。

想不到这竟是大齐天子萧恪给他的亲笔信。

萧恪在信中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白了当给了他三个选择——

一是他率军投降齐军,萧恪念在献关有功的份上,封他为豫州大都督,南郑侯,上柱国。

二是如果他不愿投降齐军,可以带着自己的亲兵自行离去,齐军绝不为难他们一行人。

三是吴任如果不走不降,三天后齐军将正式攻打阳平关。

吴任看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信递给颜泉。

颜泉接过书信一看,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大将军,看得出萧恪还是很有诚意的,给你又是封大都督又是封南郑侯的。”

吴任又叹了一口气:“连你也觉得我该投降齐军吗?”

颜泉听出了吴任语气中的无奈和凉薄,可还是心一横,牙一咬道:“大将军,不是我颜泉贪生怕死,而是谁看得出来,我军败局已定,根本没有一点赢的希望。”

“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有人来找末将,希望末将出面劝说你献关投降齐军,以保全将士们的性命,只是末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罢了。”

“既然如今齐军那边主动开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大将军何不顺水推舟,就此投降了齐军呢。”

说到这儿,颜泉突然跪倒在地,泣声哽咽道:“大将军,这一仗我们注定打不赢,你给我们老益州军留一点儿种吧。”

说罢,便“咚咚咚”给吴任磕起了头,额头上很快肿起来一个大包。

吴任没有去扶颜泉,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神情很是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颜泉,长叹一口气道:“你先下去吧,容我考虑一个晚上。”

颜泉也知道吴任一时半会儿也很难下得定决心,只得起身告退了。

待颜泉走后,吴任又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案桌前,轻轻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一个血红色的小瓶很快映入眼帘。

当初齐军大举伐蜀,他奉旨率军迎战,便知道此战凶多吉少,因而特意给自己准备了一瓶剧毒的鹤顶红。

一旦阳平关失守,他便立即服毒自尽,绝不独活。

虽说如今阳平关尚在,但事已不可为,他实在不忍心这么多将士因为他的忠心而丧命在阳平关。

他上不想负天子,下不想负将士,所以他只能选择牺牲掉自己,保全其他将士的性命。

吴任此刻心境是从未有过的放松,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他拿起药瓶,拔掉塞子,没有一丝犹豫便将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

吴任死后,其他将领献关投降了齐军。

萧恪感慨吴任的忠义,命人将吴任的遗体好生厚葬,还派人在阳平关附近给他修了一座忠义祠,此举彻底收拢了阳平关降卒之心。

之后,萧恪留下部分兵马驻守阳平关,自己则亲率十几万大军杀向阳平关……

(在纠结龙璟的一百种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