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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恪赶到城头时,城中的一众将领早就都已经齐集于此,看到萧恪出现,都不由一愣,随后纷纷跟他见礼,一个个眼中都满含期待希冀之色。

毕竟如今洛阳局势未明,军中人心惶惶,都在担忧自己家人的安危,偏偏此时白巾军又兵临城下,萧恪已经是挽救眼下危局的唯一希望了。

萧恪顾不上跟他们寒暄客套,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城下,开口便问他们此时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这些将领见萧恪问起城中兵马,有几人当即就面露尴尬之色,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将军昏迷得太突然,根本没来得及给军中将领做任何交代。

而这些将领眼见大将军一直昏迷不醒,经过一番商议,便决定立即班师回朝,返回洛阳。

可撤退从来就是一件比进攻更加危险的事,因为萧恒事先没有交代,军中又群龙无首,这些将领为了谁先撤退谁来断后的问题争吵不休,谁都不愿意来给大军断后。

最终因为没有一个将领愿意主动率军断后,大军只得一齐南撤,没想到刚出城便遭到了白巾军的伏击和拦截,折损了大量的兵马,剩下的人只得仓皇退回邺城中,坚守不出。

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是谁在城中大肆散播洛阳失守的谣言,以至于城中虽然还有三万兵马,并不比城外的白巾军少多少,可将士们军心浮动,士气低落,根本难堪一战。

想到如今三万官兵竟被人数比他们多不了多少的白巾军困在邺城,这些将领自然感觉面上无光,不知道该如何跟萧恪交待。

最后眼看实在没有将领敢站出来回萧恪的话,石耀便主动站出来,告诉萧恪城中还有三万左右的兵马,只是因为前几日刚吃了败仗,士气有些低迷,恐怕此时并不宜出战。

他此刻心中也暗暗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在送萧恪去大都督府之前留了个心眼,特意吩咐其他值夜的将士用笼车将城下的亲兵连人带马一起拉了上来,否则白巾军突然杀到,城下的亲兵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可怎么跟萧恪交代呀。

萧恪听完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石耀,随后看着城下的白巾军,突然高声问道:“敢问城下领兵之人可是魏王高藩?”

此话一出,城头上的将领顿时一个个都不由傻眼了,心中都在嘀咕少将军怎么能称呼高藩这个贼首为魏王呢?这不是向城下的白巾军示弱,长白巾军志气,灭他们官兵的威风吗?

果不其然,城下的白巾军听到城上竟然有人喊魏王,都不由哄堂大笑,纷纷嘲笑城上的官兵没种,为了活命连脸都不要了。

连高藩也忍不住面有得色,对一旁的军师迟牧道:“军师,看来你说得没错,萧恒这一倒下,这些官兵就成了土鸡瓦狗,根本不足为惧。”

“大王,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迟牧面色却有些凝重,因为他心中清楚,城中的这些将领即使心中再畏惧,也不可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呼高藩为魏王,毕竟很容易落人口实,将来被朝廷秋后算账。

可如今城上竟然有人敢堂而皇之当众称呼高藩为魏王,说明此人并不担心人言可畏,更不害怕将来被朝廷问罪。

联想到斥候来报说有一支兵马深夜从东南方向赶来邺城,迟牧心中不由猛然一沉,低声对一旁的高藩道:“大王,喊话之人极有可能是萧恪。”

“萧恪?”高藩闻言不由一愣,随即有些不解道,“他现在不是应该带兵赶去洛阳吗?怎么会来邺城呢。”

迟牧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毕竟他能算到很多东西,可唯独算不透人心,毕竟谁能想到萧恒病危,萧恪没有带兵去洛阳控制朝廷,而是跑来邺城见自己兄长最后一面呢?

但高藩没有迟牧想这么多,一想到至今杳无音信的倾城,一股恨意就不由涌上心头,他当即阴恻恻一笑道:“既然萧恪也在城中,那反倒好办了,刚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以泄我心头之恨。”

迟牧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大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城中还有三万装备精良的官兵,以萧恪的本事,只要能够安抚住军心,提振上士气,我们并没有多少胜算。”

“再者,就算我们可以将萧恪困在邺城,可徐州军一旦从青州杀来,到时候跟城内的官兵内外夹击,则白巾军危矣。”

高藩一时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他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轻敌了,萧恪和城中的三万官兵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可他还是有些心有不甘,看着迟牧道:“军师,难道我们就当真拿他们没有办法吗?”

迟牧略一沉吟,随后要高藩稍等片刻,自己则上前几步,对着城上的方向高声喊话道:“城上可是徐州来的萧大都督?”

城上的一干将领再次傻眼了,暗暗思忖难道城下的白巾军是开了天眼吗?否则怎么会问也不问就知道本该远在徐州的萧恪此刻就站在城上。

可萧恪却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淡淡一笑,高声反问道:“我正是萧恪,城下可是迟牧迟军师,久仰大名。”

迟牧哈哈一笑,对着城上的萧恪连连拱手道:“在下区区贱名,能传到萧大都督耳中,足慰平生呀。”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恭维着,不像是兵戎相向的敌人,倒像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听得城上的官兵和城下的白巾军一阵迷糊。

只是迟牧很快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只是在下不明白,大都督不在下邳,也不去洛阳,怎么会来邺城呢?”

萧恪淡淡一笑,高声说道:“家兄派人快马加鞭送信给我,要我无论如何都要赶来邺城,率领将士们从河北撤退,既然家兄有此吩咐我,又怎能不从呢?”

萧恪的声音很大,不仅是城下的迟牧,连城上的将士们都听得很清楚。

本来他们之前都或多或少对萧恒有些怨言,认为大将军不该在自知身体不好的情况下,还率领他们出征河北,以至于让他们身陷险地,进退不得。

可听了萧恪的话,他们才明白自己错怪了大将军,原来大将军早在昏迷之前,便做好了周密的安排,要自己的弟弟从徐州赶来为他们解围。

又想到萧恪为了解救他们,仅仅带着几十个亲兵就风尘仆仆赶来,心中都不由涌起一阵深深的感动,心中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有大都督率领他们撤退,怕什么白巾军。

迟牧看在眼里,不由叹了一口气,暗暗感慨不愧是萧恪,只用三言两语便收拢住了军心,这一仗恐怕是打不了了。

事已至此,他只能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在下愿卖萧大都督一个面子,不再阻拦你们离去。”

此话一出,城上城下登时一片目瞪口呆,都不明白怎么两个人就隔空说了几句话,就要罢兵言退了。

倒是萧恪毫不客气,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迟军师的这份人情,我就记下了。”

此时高藩也忍不住策马上前,有些不甘看了城上的萧恪一眼,低声问迟牧道:“军师,当真要这么放他们走吗?”

迟牧叹了一口气,低声回道:“大王,即使我们击败了他们,也是损失惨重,反而白白便宜了其他势力,倒不如放他们卖他们一个人情,离开河北,我们才好重整旗鼓,重新夺回整个冀州。”

高藩听完,只得恨恨看了萧恪一眼,随后黑着一张脸下令撤军。

看着城下的白巾军就此撤退,城上的官兵都生出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没想到萧恪一来,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当真把白巾军给说跑了。

只有石耀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上前道:“少将军,白巾军这么轻易就撤了,会不会其中有诈呀。”

萧恪对于白巾军为什么要撤退自然心知肚明,但他还是点点头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样吧,你们先率大军先往青州平原郡的方向撤退,我率领五千兵马来给你们断后。”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将领无一不深感自惭形秽,深深低下头不敢看萧恪。

萧恪看在眼里,随后又继续说道:“继续你们在京畿的家人,你们也不必担心,如今洛阳还在‘洛阳四卫’手中,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我已经吩咐洛阳的秦将军安排人送他们去徐州了,绝不会让他们落在乱军手中的。”

这一刻,上至将领下至士卒,无一不在怔怔看着萧恪,不少人眼中分明闪动着泪花。

随后,石耀第一个对萧恪跪下,高声喊道:“愿为少将军效死!”

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有样学样,跟着跪在地上,对着萧恪喊道:“愿为大将军效死!”

萧恪淡淡一笑,知道自己又多了三万忠心耿耿誓死追随的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