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好伤口,陈凡又给她把另一只脚擦洗干净搁到椅子上,将盆子里的水倒掉,重新打了一盆热水,却放到她的房间。
随后走过来,将她连椅子带人一起端起来,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我给你打了热水,你过去擦洗一下,换身衣服。今天你就别逞强了,衣服丢盆子里,我给你洗。”
姜丽丽被他抱来端去,又听他说要给自己洗衣服,哪怕再故作镇定,此时也烧着脸说不出话来,只是反复喃喃念叨,“不用、真不用,我自己……”
陈凡将她放在盆子前,拿了双干净鞋子放边上,站起身来笑道,“以前你可没少帮我洗衣服,今天我给你洗一回,不行吗?”
姜丽丽还要再说什么,他却转身就往外走,“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说完便将房门拉上。
然后昂起头默默想着,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哦,对了,忘记给她找干净衣服。
不过到女生柜子里去找衣服,他可真不敢。算了,反正就几米远,还是让她自己找吧。
随后走到院子后面,挑了两根长短粗细合适的树枝,拿到前面的院子里,再拿出自己的木工工具,便开始动手。
锯子、刨子、凿子等工具轮番上阵,没几下功夫,两根t字形的拐杖便新鲜出炉。
虽说不是很直溜,但临时用的东西,也不能苛求太多。再到房间里找出一团棉花和土布,给拐杖上面的横架包裹上。
幸亏当时卖棉花的时候,留了3斤棉花备用,要不然只能用土布包,那可硌得很。
捆完收工,他提着拐杖走到姜丽丽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听见洗衣服的声音,不禁站在门口说道,“弄完没有,我进来了啊。”
里面立刻响起姜丽丽慌乱的声音,“还、还没。”
陈凡靠在门框上,没好气地说道,“老实讲,是不是在自己洗衣服。”
里面顿时没了声音。
过了好几秒,陈凡直接将门推开,姜丽丽正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受伤的那条腿直直撑着,盆子里是她换下来的脏衣服,清水已经成了一盆泥浆。
插秧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样,泥水裹着人,连头发也不能幸免,也就是现在还是上午,插秧才开始不久,不然的话,她身上更脏。
看见陈凡进来,姜丽丽抬起头呵呵干笑两声,又赶紧扎下脑袋。
看到她的样子,陈凡就忍不住想笑。然后赶紧忍住,干咳一声,走过去将两根拐杖竖着放在地上,“试试,看看好不好用,高了我就再锯短一点,矮了只能将就着用。”
姜丽丽转头看着两根拐杖,不禁有些呆滞,愣了好几秒,再抬头看着他,“不、不用这么夸张吧?”
陈凡看着她笑道,“没有拐杖,你怎么走路?”
就在姜丽丽歪着脑袋想象的时候,陈凡提起左脚,只用一只右脚在房间里蹦来蹦去,“难道要这样走吗?”
姜丽丽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哪有。”
陈凡走过去看着她,“没有就起来试一下拐杖,你要是不用,难道留着给我以后用?”
姜丽丽立刻瞪着他,“不要瞎说。”
陈凡笑道,“好好,不说了,我扶你起来。”
姜丽丽红着脸,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然后接过两根拐杖,试着走了几步,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很快便熟悉起来,抬起头看着陈凡,笑道,“高矮正合适,很好用。”
“好用就行。”
陈凡弯腰端起那盆衣服,站起来说道,“不过,好用也不要乱动,这几天安安心心地养伤,别想着去上工,少了你一个,也不会耽误工作。”
姜丽丽看着他出去,随后杵着拐杖跟着出门。
陈凡三两下将衣服揉搓干净,又提来一桶清水,清洗了两遍,便晾晒在竹竿上。
虽然只是外衣,姜丽丽也已经羞得红透了脸。
这时她发现陈凡身上也有一片泥渍,想到应该是刚才抱自己的时候沾上的,便轻声说道,“你身上的衣服也脏了,还是换一件吧。”
陈凡低头看了看,这才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脏了一大块,不禁呵呵笑道,“刚才就觉得你脏,却没发现自己也弄脏了。”
他说着突然抬起头,“哎,你说我这算不算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见自己黑?”
姜丽丽一听,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就算你是乌鸦,我也不是猪。”
陈凡也不避讳她,直接脱掉外衣丢到盆子里,只穿着一件背心去房间换衣服,同时说道,“猪有什么不好的,浑身都是宝,还能吃肉,看你吃猪肉的时候,不是挺香的么。”
姜丽丽顿时气结,恨不得拿拐杖打他。再看看他手臂上紧实流畅的肌肉,想到刚才他抱着自己的时候,一颗心不由得小鹿乱撞。
陈凡进了房间,换一身衣服出来,笑着继续说道,“还有啊,别瞧不起乌鸦,乌鸦可是吉祥鸟哦,而且乌鸦反哺,是最孝顺的动物,比好多人都强,所以说,我是乌鸦你是猪,这可是好话。”
姜丽丽恨恨地皱着鼻子,“你才是猪。”
陈凡嘿嘿笑道,“那也行,我是猪,你就是乌鸦。”
姜丽丽没辙了,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陈凡将衣服用水泡着,却没有立刻去洗,而是进了她的房间,将椅子搬出来,放在门口,“坐着吧,站着血液往下涌,伤口压力大,容易崩裂。”
姜丽丽顺从地撑着拐杖坐下,静静地看着他洗衣服,眼神渐渐有些迷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道,“乌鸦反哺我知道,你刚才说乌鸦是吉祥鸟,是从哪里听来的?”
民间只有喜鹊报喜乌鸦报丧的传闻,这个观点她还真没听说过。
陈凡转头看了她一眼,用力揉搓衣服,笑道,“你要多看书就知道了,从古至今,乌鸦就是兼有黑白,好的坏的都是它,吉祥鸟是它,厄运也是它。
‘乌鸦报喜,始有周兴\",‘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在上古时期,这些说的都是乌鸦是吉祥的象征,武当山还有个乌鸦岭,就是专门祭祀乌鸦的,说的是当年真武大帝到武当山,就是乌鸦领路,才找到合适的地方修建道观,所以在道教里面,乌鸦就是正儿八经的吉祥鸟。
但是呢,屈原的离骚中,也有‘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的字句,《诗经·邶风·北风》中说,‘莫赤匪狐,莫黑匪乌\",这些又将乌鸦视作小人、暴君。
其实啊,说来说去,都是人类自己的解读,你愿意将乌鸦视作厄运,它就是厄运,你觉得乌鸦是好鸟,它就是吉祥鸟。”
姜丽丽看着陈凡侃侃而谈,一双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等他说完,才展颜笑道,“你懂的真多。”
陈凡头也不抬地说道,“看的书多,懂的自然就多。”
心里却默默感谢卢四爷,若不是他隔三差五地拿出两本线装书给自己练字,自己上哪儿看这些古典书籍去?
几十年后,有多少人还能沉下心来去看这些东西,就算是课本上学了点皮毛,等毕业就忘得干干净净。也就只有之前的年代,没有电脑、手机,没有网络、游戏,少了这些干扰,才会有耐心逐字逐句地去看这些书。
当然,耐心跟他没关系,他就是靠技能板刷的。连着创作一起,被归到“文学”技能里面。每次读书写字的时候,都能刷点“文学”和“书法”的经验值,偶尔“绘画”也能跟着往上跳一跳。
这也很正常,书法本来就包含了国画的绘画技巧,天天写毛笔字,涨点绘画经验值也很合理。他甚至怀疑等这些技能刷到高级的时候,会不会融合成一个,比如“文艺”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无师自通,学会跳舞。
陈凡晃晃脑袋,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转头看了看姜丽丽,问道,“你再下地干活儿的时候注意着点,田间地头蛇虫鼠蚁多,就算没有蚌壳,也有些虫子、蛇啊这些东西,小心无大错。”
姜丽丽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哦,知道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刚才是只顾着看他,没注意脚下,才硬着一脚踩下去的吧。
要不然水田里都是稀泥,一脚踩下去,感觉到有硬物,只要立刻收脚,也不会被划破脚掌。
不过也确实倒霉,怎么恰好就有个蚌壳在那里呢?
可是如果没有蚌壳,他也不会抱自己……。一时间姜丽丽脑子里思绪乱飞,自己都觉得害臊。
陈凡将衣服洗完,抖了两下晾在竹竿上,再将水直接泼到地上。
边上一群半大的鸡子慢腾腾地跑过来啄水。
陈凡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慨,“好丑。”
姜丽丽奇怪地看看他,再看看那群鸡子,眼里有些迷惑,哪里丑了?
不过想想以前小鸡毛绒绒的样子,现在确实不能比,但也不算丑吧?
陈凡拎着盆子走过来,还在说道,“所以说,所有动物都一样,越小的时候越可爱,越长大越不好看。”
听到这话,姜丽丽不禁鼓了鼓腮帮子,很想反驳一下,她就比小时候更好看,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陈凡将盆子放回自己房间,姜丽丽这时才发现,刚才用的是陈凡的盆子,不禁又红了脸。
就在这时,陈凡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大信封,对着她勾勾手指,“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就走进旁边的综合室。
姜丽丽撑着拐杖站起来,提着左脚,走一步撑一下的跟了进去。
陈凡将信封放在桌子上,示意她坐下,笑着说道,“猜猜,这是什么?”
姜丽丽扶着桌角坐到椅子上,看了两眼信封,等她看清楚角落里的“江南文艺出版社”几个小字,顿时瞪大眼睛,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呀,你的出版啦?”
陈凡哈哈笑着,将两本样刊掏出来,拿起一本递给她,“看看。”
姜丽丽赶紧将拐杖靠着桌子放好,伸手就要去接,却又缩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才双手接过来。
翻开封面,姜丽丽迅速找到陈凡写的那篇名字,《在希望的田野上》。
名字自然是陈凡起的,借用了陈晓光和施光南两位先生创作的歌曲,不过内容跟歌没什么关系,里面讲的全都是蹲点干部的故事。
姜丽丽迅速翻到那一页,捧着杂志便看入了迷。
陈凡看了她半天,不禁嘴角微抽。这篇稿件还是她誊抄了寄过去的,不知道看过多少遍,还有什么好看的?
本来还想和她分享收获的喜悦呢,得,现在只能自己先独享了。
打开小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叠票证,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十几张工业券。
陈凡顿时眼睛一亮,漂亮!
工业券可是硬通货,几乎所有的工业品都会用到,这东西谁都不会嫌多,自己还欠了兽医站周站长两张工业券,本来想着等年底生产队分红的时候,发了票再还他,现在可以提前还了。
他拿起票证,先按照不同的种类分开,然后准备开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小陈,小陈,在家没有?”
听声音,应该是安全过来了。
姜丽丽也猛地回过神来,看看他,再看看门外。
如果她没有脚受伤,这时候肯定跑回去房间里躲着,可现在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陈凡对着她笑了笑,“没事,你就在这儿坐着。”
随即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喊道,“在呢。”
话音刚落,便看见安全甩着双手往里走,等他看见陈凡,当即哈哈笑道,“恭喜恭喜啊,请客,必须要请客。”
陈凡瞪大眼睛,“请什么客?”
安全指了指他,“装,还装。”
随即搓着双手笑道,“样刊呢?快拿出来看看,我还没见过样刊呢,那可是《江南文艺》啊!”
原来是这个?!
陈凡松了口气,指了指房间,“在里面,过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