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燕海臻坐在审讯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从进门装傻到现在的住持,忍怒道:“十个小时,你还不打算说?”
充耳不闻,住持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活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头人。
燕海臻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从裤兜里掏出烟盒。
亲眼目睹做事循规蹈矩,工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燕队在审讯室里抽烟,何锋方才还平静的心,如今七上八下。
燕海臻已经没有耐心了。
夹着香烟,他用力吸两口,直到烟头火光熠熠,才满意的取下。左右端详两秒,燕海臻眼神一闪,反手捏着烟头,朝住持的大拇指甲按上去。
眼瞧炙热的红光要冲破指甲插进他的皮肤,木偶瞬间找回魂魄,脸颊苍白如纸。
“不装了?”燕海臻及时收手。
住持抬头瞪着他,怒道:“你这是刑讯逼供,我要找你们局长,我要告你违反规定,对我用刑!”
燕海臻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原位:“你想见就能见?你以为你是谁?”
“你们没有证据来定我的罪,作为公民,我有这个权利!”
“权利,你现在知道权利了?”燕海臻冷笑一声,突然,他“砰“地一下捶响桌板,吼道:“那你又有什么权利夺走他人的性命?!”
二十具尸体,各个都是那么年轻。结果就是因为遇到了这个披着袈裟的恶魔,才会被掏心掏肺,死无全尸!
“不是我做的。”住持双眼黯淡。
只要问到尸体,他就会装死。
即便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个警察随时都会因为他的闭口不谈而刑讯逼供。
“燕队。”何锋担忧地提醒他,“监控器。”
燕海臻没吭声。
审讯室内有监控器,他当然知道。刚刚,他故意用烟头烫坏住持的指甲,无非是想测试。
他想知道,背后那个让他心甘情愿装死的人,于住持而言,究竟是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即便挨打也什么都不说吗?
看来,一旦他说了,性命就不保了。
来到访客室,商思文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室内张望。
双人沙发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女人掩面哭泣,男人则搂着女人的肩膀,一言不发地默默流泪。
右侧,黄玉卿坐在单人沙发上抱歉地看着他们。
“玉卿。”商思文轻声呼唤。
黄玉卿扭头,惊诧之余,她无声起身,随商思文来到走廊。
缓缓关上房门,商思文小声道:“怎么样,家属有没有想起什么?”
黄玉卿摇摇头:“从刚开始就在哭,快一个小时了,别说线索,连正常话都说不出来。”
回想男人的脸,商思文竟觉得有些熟悉。
她手指里面,问道:“他们是李明的父母?”
黄玉卿诧异道:“前辈认识他们?”
商思文摇头:“只是见过一面,算不上认识。”
要说认识,韩阳才是真正和他们说过话的人。
“那怎么办?”黄玉卿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会议室,喃道:“也不知道浩然哥有没有问出什么。”
“别管他了。”商思文凝视她们眼前这道门,“想让被害者安息,除了抓到凶手之外没有其他。我去试试,你要跟我,还是去安抚其他家属?”
黄玉卿不懂怎么说话。
面对悲伤至极的家属,她总是磕磕巴巴,不但没法有效安慰对方,甚至连如何询问有用线索的切入点都找不到,实在笨得可以。
“我,我想跟你,在旁边学一学。”
商思文爽快:“那就进来。”
黄玉卿跟随商思文重新走进访客室。
坐上沙发,商思文先向夫妇诚恳地送上一句「逝者已矣,请节哀顺变」,随后,她话锋一转,严肃且认真地向他们询问李明失踪前发生的一切。
商思文过于直接的方式吓到了委婉派的黄玉卿。
她不敢想象对方听到现实又残忍的问题后,会不会陷入更深的悲伤漩涡。
但显然,相比安抚对方的情绪,商思文更注重破案效率。
“没有奇怪的事。”李明父亲抬起头,认真地说:“明明失踪时刚读大学半年。她住校期间,我们每周大概通话一到两次。每一次,她都说很好,叫我们不用担心。因为孩子从小就很善良、懂事,加上她这么说,我们真的没有担心。直到……有一周,她没有给我们打电话。”
“那每次打电话,内容除了学习之外,她有没有说过自己的室友?有没有说过最近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李明父亲沉思良久,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
“加入社团。”一直掩面哭泣的女人抬起头,“还有出去兼职,这些算吗?”
商思文点头:“当然算!”
男人惊讶地看着妻子,问道:“这中间,女儿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他为什么没听她说?
女人缓缓道:“或许在明明眼中,有些事并不适合和你说。”
“什么意思?”
“那时我爸生病住院,明明趁假期探病时曾送他一副檀木珠串。当时我问她珠串是从哪儿来的,她只说是自己和朋友出门玩时随便买的。后来我才知道,是她特别爬山,去寺庙里求的。”
“寺庙?”男人茫然的脸上夹杂着愤怒,“她怎么会去寺庙?谁教她信这些的?”
“不知道。”女人有些厌烦丈夫责怪的语气。
“不知道?你是她妈,怎么会不知道?”
女人愤怒了,吼道:“你不也是父亲!你不也同样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责怪我?”
男人猛地站起身:“我当然要责怪你!因为她不会,也不敢和我说!”
夫妻二人突然针锋相对,看得商思文和黄玉卿一头雾水。
“等一下,请你们先等一下。”商思文看着男人,问道:“为什么说李明不敢和你说?”
去寺庙请一串珠子保佑生病的家人早日康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为什么李明的父亲的反应会突然这么大?
男人回神看到两位女警,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他迅速冷静下来。
“抱歉。”他说,“其实,我有其他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