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诞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死也没有任何理由。
——就连其中的过程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
…………
今天是慕雪二十一岁的生日。
黑发的苍白少女从凌乱的被子底下爬出来,揉了揉太阳穴,手在枕边摸索几下,成功地把手机摸到了手中。
才八点啊。
慕雪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然而没等她睡着,突然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不会着火了吧。慕雪瞬间清醒过来,从床上蹦起来打开了房门,客厅里弥漫着浓浓的油烟味,慕雪看向厨房,厨房里是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背影。
“爸,你怎么回来了?”慕雪有些惊讶,她拉开厨房的玻璃门,疑惑地问。
“小雪。”慕先生有些狼狈地回过头,他的脸上还沾着一点碳灰,锅里是已经黑成碳球的煎蛋,“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回来看看你。”
慕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慕先生推到一边,关掉了煤气:“你还是别碰厨房了。”
“我只是想给你煮一碗长寿面……”慕先生被慕雪推到客厅里,颇有些委屈,“爸爸今天有事,一会就得走,我想陪陪你。”
你不负责任的时候还少吗?慕雪无奈地扶住了额头,把电视打开:“你先看电视,我给你弄点吃的。”
慕先生乖乖坐在了沙发上,像是一个等着班主任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慕雪从冰箱里端出了昨天晚上剩下的白米饭,打了两个鸡蛋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爸爸,蛋炒饭要放葱吗?”慕雪高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慕雪退到玻璃门边朝客厅看去,客厅里只有电视嘈杂的声音,空无一人。
又走了。慕雪无奈,把蛋炒饭盛了出来,端到客厅准备边看电视边吃早饭,然而余光却突然看到白瓷碗里一坨面糊,这坨面糊还勉强能看出是面条的样子。
慕先生煮的面,不会有毒吧。虽然这样想,但慕雪还是用筷子挑起来一点,嚼了嚼。
根本没法吃,还是倒了吧。慕雪虽然怀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是把嘴里的面条强行咽了下去。
正在慕雪准备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新闻的时候,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吓了慕雪一跳。
是徐杰吧。他要是忘了自己的生日,那他们俩也不用继续交往了,慕雪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睡裙,打开了房门。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门口站着的不止是徐杰,还有一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女孩。好像是学校寝室隔壁的姑娘,慕雪记得她是叫姚音。
“小雪。”徐杰手里提着一个生日蛋糕,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慕雪却没来由地后背发麻。
“生日快乐,慕雪。”姚音把手里拎着的礼物递到慕雪手中,那是个巨大的布朗熊。
她怎么知道我喜欢布朗熊的?慕雪有些疑惑,但还是侧了侧身让他们进来了:“请进吧。”
“要喝什么?橙汁还是可乐?”徐杰的喜好她是知道的,一定是橙汁,可姚音的喜好她却完全没头绪。
“我也要橙汁,谢谢慕姐。”姚音十分乖巧地说。
“哦。”慕雪淡淡地回应了一下,“那中午饭是打算在这里吃吗?”
“我最近打工挣了一点钱,不如我们去下馆子吧。”徐杰提议。
“好啊!”没等慕雪作出反应,姚音先表示了赞成。慕雪有些心累,她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本来是想在家里躺一天的。
最后三个人去了慕雪家门口的一家餐馆。服务员拿上菜单,慕雪刚看了没几眼,徐杰就表示要去卫生间。
“慕姐你点菜吧,我吃什么都可以的。”姚音有点坐不住了。
慕雪顿时看向这个丫头:“我们两个是同岁的吧?”
所以你为什么非要叫我姐姐?
姚音干笑着站了起来:“我去洗手。”
慕雪懒得理她,把菜单上贵的东西全都点了个遍。等到服务生拿着菜单去厨房的时候,徐杰和姚音两个人还没回来。慕雪想了想,走向了卫生间。
徐杰和姚音就在卫生间门口,姚音抱着徐杰,徐杰的背影对着面无表情的慕雪。姚音似乎是看到了慕雪,踮起脚尖亲在了徐杰嘴唇上,徐杰就像块木头,一点反应也没有,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然而对于慕雪来说,他没有拒绝这件事就足够了。
慕雪冷眼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走廊,徐杰这时候才从镜子里看到了慕雪,连忙推开姚音追了出来:“小雪,小雪你听我说……”
慕雪连眼皮都懒得抬。
徐杰一把抓住慕雪的手腕:“小雪……”
慕雪也不怕走光,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徐杰腰上,直接把他踹得一个踉跄撞倒了身后的花瓶。
慕雪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然而下一秒就狠下心来。
“别跟着我。”她冷冷地说,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馆,径直上了开来的公交车。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徐杰和姚音抱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中没有悲伤,也并不愤怒,有的只是一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慕雪坐上了公交车,车上除了她只有一个白色长发的白人女性,她牵着自己的女儿,笑得温柔而开怀。
至于慕雪怎么看出来那个小女孩是白发女人的女儿——当然啦,母女俩长着一模一样的白头发和红眼睛。
真美啊。
慕雪忍不住如此想道。
是白化病患者吗?总不会是吸血鬼吧。
“小姐?小姐?”司机师傅的话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这里是终点站了,如果您想坐回去的话还要再投两元钱。”
慕雪摸了摸钱包,发现只剩下一枚硬币了。“我下车。”她无奈地说。
终点站正是市中心的位置,慕雪毫无目标地在商场里游荡了半个小时之后,坐到了楼上的水吧里。
“一杯榛果拿铁,谢谢。”
扫码付完款,慕雪坐在吧台前玩起了手机。
“您的咖啡。”服务生把咖啡递给她。
“谢谢。”慕雪接过咖啡杯。然而还没等她把咖啡放到桌面上,突然有一个女声大喊一声她的名字,慕雪的手顿时一僵,碰翻了咖啡杯,哐当一声,咖啡流了一地。
她顾不上咖啡,惊恐地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气喘吁吁的白人少女,她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编成一束麻花辫垂在身后。
……
贞德被吸入这个由圣杯构筑的虚假世界已经三个月了。从罗马尼亚到英国,从印度到中国,这三个月来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女人。
因为就算魔力很庞大,就算充满了神秘,就算是万能的愿望机——归根究底,这个圣杯也还是会归结到一个女人(容器)的身上。
贞德已经确认过了,这个圣杯内侧的世界是没有魔法的,也就是没有“月世界”。她作为英灵,也不能动用那些神奇的宝具。
“你是谁?”
面对这样的质问,贞德张了张口却无从回答,如果说自己是圣女贞德的话,多半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现在必须马上跟我走。”贞德说。
“为什么?”慕雪仍是不解。
“因为有两个人也在找你,他们找到你就会杀了你。”
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之前在英国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神父和贝尔费邦也在圣杯构造的幻境里,如果他们成功抹除慕雪,那么也就证明圣杯将失去自己的意愿,变成傀儡一样的许愿机。
慕雪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不信。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贞德有点崩溃。
“想起来,什么?”
“他们杀了所有人,包括你心上的Servent!”贞德激动之下有点口不择言,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红Lancer和他的master是恋人的关系。
虽然不清楚一个神代的大英雄是怎样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构建出这样深厚的羁绊的,但这并不妨碍贞德用红Lancer来让她清醒清醒。
慕雪愣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她脑海里闪过一颗被枪尖击碎的红宝石,一晃而过。直觉告诉她,面前的少女说得都是真的。
“回我家说。”慕雪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慕雪带着贞德回到了家。慕雪示意贞德坐在沙发上:“果汁还是可乐?”
“谢谢,不过我现在没有心情喝东西。”贞德露出一个苦笑。
“那好吧。”慕雪从冰箱里轻车熟路地拿出一罐可乐,啪地一声打开。她坐到贞德身边:“好了,开始说吧。”
贞德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总之,现在有人在追杀你,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贞德言简意赅。
“我还是觉得很扯啊。”慕雪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地收到贞德白眼一枚,“那我们应该往哪逃呢?”
“逃跑是没有用的,他们总会找到你。”贞德双手交叠,“我们只能选择杀了他们,或者死。”
“你要我杀人?”慕雪有些惊恐。
贞德刚想开口,余光瞟到远处高楼闪过一道白光。她来不及解释,一把把慕雪扑倒在沙发上,玻璃骤然碎裂,子弹在地板上留下了漆黑的弹孔。
贞德迅速的翻身起来,一把拉上了窗帘。
慕雪被吓得不轻。然而这件事也让她知道,贞德说的都是真的。
“你……”慕雪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这只是个虚假的世界,”贞德说,“在真正的世界里,你父亲是一位魔术师,我认识你时,你父亲已经死了,而你的爱人是你召唤出的英灵。”
慕雪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却被贞德示意不要说话。随着贞德娓娓道来,慕雪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奇怪的开关被打开了,无数让人崩溃的记忆走马灯一样出现在她脑海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慕雪闭上了湿润的眼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一闭上眼睛,都是长枪击碎红宝石的画面。
“杀了他们。”贞德轻声说,“如果你不动手,死的就是你。”
“你父亲在这个世界里应该也不是普通的职业,他很有可能藏有枪支。”贞德一边说,一边把窗帘都拉上,“这里没有魔法,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现在的最佳选择就是枪支了。”
“我带你去我父亲的房间。”慕雪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道。
慕先生的房间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他平时不知道在忙什么,很少回家住,房间里落了厚厚一层灰。
“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吧。”慕雪有些惴惴不安。贞德一言不发,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时不时用手敲一敲墙壁。
“不,这里有什么东西。”贞德握了握手,一拳打向了墙壁上,直把木板都打穿了。卧室和书房中间的墙被掏出了一个洞,里面放着一把手枪,和一些子弹。
慕雪此时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