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中年男人背负弓箭，手持长矛，站在木门前，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爸爸这次要去狩猎一个大家伙，三五天就回来，你在家乖乖的学习文字，不懂就去问梅阿姨，还有，出门记得戴上帽子。”
“嗯嗯，知道啦。”男孩用力点头，对着那道背影挥手，“爸爸，注意安全。”
等中年男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男孩才回到室内，拿出一个陈旧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书，看外壳，有些岁月了。
男孩看书，严凡和牛多多看着男孩。
......
“这样的你，挺可爱。”严凡手肘碰了碰牛多多，打趣道。
“可爱？”牛多多懵了一下，失声一笑，“你懂个屁，我这叫无可奈何，老爸希望我当一个善良的人......他自己就很善良，做什么事都为别人考虑，从来没有亏欠过谁，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亏待别人，可是世界从未善待过他......还有我。”
严凡捏着下巴，半是思忖半是猜测，“所以，你后来黑化了？”
“要你管！”牛多多横眉冷对，转身走出室内，“与其在这里看我笑话，不如赶紧去找唯一一扇门。”
严凡却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进入灰雾后，我们就迷失了方向，如今呈现在眼前的一切，可能会是线索，我打算跟着儿时的你。”
“切。”牛多多咂了咂舌，背对着挥挥手，“那你就慢慢跟着，这场游戏的获胜者，只可能是我。”
两人想法不同，选择不同。
下午，男孩合上书籍，拿起一个竹篓，朝着山上走去。
他穿着亚麻布衣，头顶戴着软帽，遮住还未成长起来的角。
严凡无声无息跟着，无法触碰任何事物，褐眸打量四周环境，判断的同时，寻找唯一一扇门。
傍晚时分，男孩背着竹篓，来到城里的一家药店，找到店主。
那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一袭淡紫色长裙，戴着一副华贵的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本封面写了《非凡特性》的书籍。
“晚上好，梅阿姨，我来给你送药材。”男孩有礼貌地打招呼。
美妇放下书籍，摘下眼镜，伸了个懒腰，嫣然一笑道：
“多多，你爸爸呢？”
男孩放下竹篓，轻车熟路地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上一口，感觉比凉水美味，并一五一十告知，“爸爸说，要去狩猎一个大家伙，三五天后才回来，之前也去远山狩猎，好像有客户要金狐狸的皮毛。”
“狩猎大家伙？”美妇端坐椅子上，轻轻笑言，“你爸爸一个四十好几的人，狩猎棕熊已经是极限，真正的大家伙，他可打不过！”
男孩双手捧着水杯，一本正经反驳，“才不是呢，我爸爸特别厉害......爸爸说，以前在海上狩猎过巨妖，比帆船大，他是最勇敢的猎人，我长大后，也要当一名猎人！”
说完，男孩将水杯清洗干净，放回原位，挥手告别。
“梅阿姨，再见。”
门口的晚风吹起软帽，男孩表情慌张，赶忙用双手压住帽子。
望着小小的背影，美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含笑低语：
“有礼貌的好孩子。”
......
五天后。
有人将男孩的父亲送了回来。
那一晚，男孩痛哭流涕，一边照顾重伤垂危的爸爸，一边跪在床前，祈祷神灵让爸爸早日康复。
期间，梅阿姨来过一趟，检查了中年男人的伤势，摇头道：
“左手撕裂，胸骨断裂三根，后背与大腿有抓伤痕迹，大大小小的伤口二十多处，能挺到现在，堪称奇迹。”
“多多，你......唉，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之后，为了买药治疗爸爸，男孩早贪黑去赚钱。
虽然他看起来壮实，但只有三岁半。
他的赚钱途径屈指可数，天没亮就去山上采药，下午去城外砍伐树木，那些伐木工听闻了他家的遭遇，还算照顾，晚上，他会去收集瓶子，河边洗干净，卖给别人。
即便如此，赚的钱只够买药，爸爸也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
......
“呜呜......还给我......这是我捡到的瓶子......”
黑夜的街道，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围着牛多多，抢走他的瓶子，踢来踢去，并大声嘲笑。
“你个怪物，从小没妈爱，你爸也要死了，活该捡垃圾！”
“整天将自己伪装的和人一样，看着就恶心！”
“我妈妈说，他就是个怪胎，是灾星，不该活在世上！”
有女孩绕到牛多多身后，出其不意抢走头顶的软帽，哼唧道：
“以为遮住角就是人类吗？”
“还我帽子！这是爸爸给我的......呜呜......你们不要欺负我了！”
于是乎，他又被这群街上恶霸揍了一顿，帽子被扯坏，捡到的瓶子被踢飞，七零八落。
夜晚的风，微凉。
......
梅阿姨再次去男孩家，见男孩蜷缩在床边的角落，浑身伤痕。
“多多，你......”
未等美妇说完，男孩出声打断，“我，我没事，山上摔了一跤。”
他强忍疼痛站起，露出礼貌的笑容，“梅阿姨，谢谢你来治疗我爸爸，你真好。”
你真好，这三个字，发自内心。
美妇看着一脸坚强的男孩，鼻子酸涩，她知道，男孩很委屈。
三年前，中年男人带着襁褓中的婴儿定居昏黄之城，以狩猎和售卖皮毛为生，日子安稳，后来，男孩两岁，表现出惊人的力量，打伤了欺负自己的孩子。
为此，中年男人赔了一笔钱，而牛多多非人类的身份也在城里传来，同龄人不与他玩，大一点的孩子遇见就欺负、羞辱他。
父子俩相依为命，一天又一天熬了过来。
......
美妇检查完男人的伤势，又给男孩涂抹了药。
“梅阿姨，爸爸说，真心能换来真心，那样的世界存在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是小孩子，快四岁了，我明白，哪怕付出真心，他们依旧不喜欢我。”
“多多，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无法改变，等你爸爸醒来，我带你们离开这座城，去找一个不排斥异种人的地方生活。”
“啊？”
“啊什么啊，我早就和你爸爸好上了。”
......
翌日清晨。
男孩一如既往去山上采药，回来看见熊熊大火。
房屋坍塌，火焰滔天，一群孩子围在一起，大声叫好。
“烧死那个怪物，天天来城里，看着就恶心！”
“对！烧死他！”
“我们这算是为民除害！”
竹篓掉落在地，牛多多疯了一样从远处跑近，不顾孩子们惊愕的眼神，不顾炙热的火焰，冲入屋内。
大火吞噬了床铺，中年男人没了呼吸。
男孩噗通跪在地上，眼眶立马泛红，双手握拳捶打地面。
“啊！”他发出痛苦的低吼，身体止不住颤抖，拳头血肉模糊。
“为什么要伤害我爸爸！”
“为什么要一直欺负我！”
“我只想活得像个人.....像人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