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慵懒的声音回响在每一名新入门弟子耳畔，直入心灵。
失败等于淘汰。
淘汰等于死亡。
这就是至尊殿选人的标准，一个无比注重“规矩”的道统，一个看似给了希望又给了绝望的道统。
希望是，如若加入了至尊殿，未来可期，绝望是，外门弟子难有出头日，未来无期。
低调中带着不凡，平和中暗藏实力的严凡站在最后一排，无意间与灰衣老者对上视线。
这眼神，他认识我？
严凡不动声色撇开视线，往左挪动一步，利用前排高大魁梧的男子挡住自己。
灰衣老者睁一只闭一只眼，看起来像是没睡醒，腹诽嘀咕:
这小子就是牧凡？
人如其名，木讷而平凡，这样的人，身边竟围着三名天才，不，称之为妖孽才对。
苏瑶大长老唯一弟子彩曦是他的妹妹，剑一三长老新收亲传弟子牧长生是他的儿孙，九黎九长老关门弟子姬红缘是他的弟弟......一家子资质逆天，唯独这小子，没有被任何一位长老看重，留在外门，也算可怜之人。
关于长老收徒的事在高层不算秘密，大家闲暇之余会聊两句，除了惊叹苏瑶大长老突如其来的收徒举动，还会讽刺严凡的平庸。
思绪收敛，灰衣老者站起身说道:
“心境考核很简单，我会对你们施加幻阵，这种阵法能刺激你们内心最薄弱的地方，引导你们做出一系列理智或不理智的行为，即便知晓是幻阵，也不一定可以坚守本心。”
忽然，广场四周三十二根石柱泛起淡黄色光芒，地面浮现阵法。
白色光球飘在空中，如同一团团毛球，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置身仙境。
然而，玫瑰带刺，美好的事物往往暗藏致命危险。
灰衣老者一脚踩踏最高的石柱，意味深长笑道：
“开始吧，心灵幻阵，启！”
顷刻间，严凡眼前景物骤变，虚无的黑暗中，一位女子黑发黑眸黑裙，似乎受了伤，似乎在说着什么，随后变为一颗神源。
另一位女子也在说着什么，随后被一根树枝贯穿，拖到黑暗里。
这就是所谓的心境考核？
太远了，看不清她们的脸。
我记忆中存在过的人？
严凡升起念头，这种考核对他没有意义，他忘了曾经的一切，幻阵引发的幻想无法攻击他最薄弱的点。
何况，这幻阵好像无法读取太多他的内心，一直重复相同一幕。
最终，黑暗瓦解，严凡依旧站在青云广场后排。
“咦？”灰衣老者慵懒的姿态一变，眼神多了三分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才十秒钟，他就走出了自己的心境！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值得后悔、悲伤、难过、痛苦、想要改变的事情？”
灰衣老者担任心境考核官一万三千多年了，考核过的新人不计其数，哪怕最优秀的新人，曾经也是用了三分钟才破解心境。
严凡十秒破解，属实刷新三观。
超越了灰衣老者的认知范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严凡一动不动，默默观察新人情况。
突然，第三排一位女子双膝跪地，大口吐血，真灵暴动，气息不受控制，嘴里咆哮着，“不是我，不是我杀了你！他们逼我的，我也是受害者！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灰衣老者弹出一块石子，刹那贯穿女子眉心，当场击杀。
大脑的血红与乳白飞溅，尸体往前倒下。
严凡眸光一凝。
这就杀了？
连一点清醒的时间都不给对方，还真是至尊殿的作风......
伴随着时间流逝，接连出现心境崩溃的新人，灰衣老者都是一击必杀，快准狠，面无表情，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牲畜。
半个时辰后，青云广场只剩十七人活着，满地尸体和血迹。
活下来的修士心理素质挺强，对于脚边的尸体或飞溅脸上的血液视若无睹。
灰衣老者从石柱上一跃落地，捋了捋白胡须，边走边含笑，“很好，八十七人，活下来十七人，比起上个月的六人，你们很不错，修为也更高，都在三十岁以内，飞升境三重天之上，好好努力，争取早一点晋升内门，回去吧。”
“前辈谬赞。”有人谦卑地回应。
有人趁机攀关系，“前辈，这是晚辈一点心意，传家宝。”
有女子故意露出香肩，“前辈，人家在修炼上有一些不懂的地方，您可以单独教一教我吗？”
女子“单独”二字咬得非常重，意图不言而喻。
严凡最为果断，听见可以回去了，立马转身。
见状，灰衣老者推开女子，“牧凡，人贵有自知之明，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在修真界不值一提，比纸还脆弱，你信不信，十年后，原本深爱你的人，会因为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从而对你疏远，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懂吗？”
这跟异地恋一个道理，一个在小城市，一个在大城市，每天接触的人和事不同，当一方更优秀，一方却在原地停留时，呵呵......
沐浴阳光的严凡回头看了眼老者，“你是大长老的人？”
“不是，但我受过大长老的指点。”灰衣老者背负双手，往前踱了两步，“你也不用误会，没谁让我来警告你，我只是见过太多你这类的人，好意提醒一句。”
“还有，衣服好好穿上，别当披风，特立独行的人，下场会很惨。”
严凡低头打量自己，内搭红衣，外披着紫衣，并没有觉得不妥。
默然两秒，严凡褐眸平静如潭水，转身离开。
争吵和辩解本就属于没有意义的行为，人在“式微”的时候，不轻言，不理会，提升自己，积蓄力量才是唯一该做的事。
“这小子......目无尊长。”灰衣老者冷哼，表情略微不爽。
入夜，东院阁楼。
严凡坐在窗户边，泡了一壶热茶，吃着从下界带来的糕点，举头望明月，思绪万千。
“天仙境，掌握一种法则就很厉害了，若我掌握三五种法则，或许可以战胜小千界主......”
“一个月了，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没联系我，说明他们的师父拿走了他们与我的通讯玉符......”
“剩余仙石也不多，必须想办法搞到一批资源才行......”
种种念头飓风般浮现，严凡奇思妙想，有太多事情要去做。
寻找恢复记忆的办法，从羽化神宫手里抢回梦初恋，帮彩曦找到飞升上界的天国国主，带牧长生向圣族讨要一个说法......
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和各大道统叫板的实力。
当下，他在至尊殿都举步艰难。
严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殊不知，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身侧。
这人影身穿古典神纹金袍，一双金色眸子。
这人影不到一米高，看似也就六七岁左右。
这人影半藏于黑暗，伸出了小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