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德的力道愈来愈重,让苏维觉得实在难以负荷,她艰难地眨了两下眼睛,用以缓解酸涩和疼痛。
良久,布兰德仿佛腻了一般,松开了手,冷声道,
“可是苏维你看,这么多年了,我给了你姓氏,给了你家庭,给了你一般人都得不到的吃穿用度。但……”
他顿了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但哪怕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知足。你说,你算不算是一个白眼狼?”
“你有你原来的家人,你有你的感情,你的生活,甚至是你的爱人。”
布兰德往后撤了两步,决绝地回过身,“你妄想成为你自己,你妄想拥有不该属于你的自由,所以,不论我怎么对你,你都不会成为我的女儿,不是吗?”
他面色平静地转过身,“你终究不会是我的佐拉。”
这些话,之前布兰德总是暗暗地说,说得复杂,说得难懂,让年幼的苏维不明白,也可以让长大的苏维学会装傻。
但这一回,他将对于苏维的厌恶,将那种不论怎么努力,苏维终究是苏维的徒劳,摆到了面前。
苏维觉得嗓子一阵发紧,苦味顺着喉管蔓延到了舌尖,她重重地吞咽了下口水,清了清嗓子,有些哽咽地说,“我只是不想当她的替身,但我还是您的女儿啊……”
“只要您想,我一直都是……”
“我不想。”布兰德生硬地打断了苏维,“我的女儿,只要有佐拉一个,就足够了。”
聪明如她,又怎么听不明白布兰德话里话外的意思——
你只有愿意当作佐拉的替身,你才是我的女儿。否则,我不需要,也不想要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布兰德的话,让苏维怔在原地片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苏维自嘲地笑了笑,垂下了眼眸,然后抓着门把手,从地上站起。
她双唇紧紧地抿着,好半晌,才有些吃力地说,“我知道了。”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卡尔辛村出发,回到了市局,等到利威尔安排完手下的所有工作。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他一边走着,一边拿出安分了一下午的手机,屏幕上空空如也,没有收到来自苏维的任何消息。
而原定来市局接他下班的苏维,此时也没有出现在市局里,利威尔不免有些担心,就在他准备打电话询问的时候,一个小警员匆匆跑到了他的身边。
“队长,林顿·瓦尔特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不太对劲。”
说着,就将手里的尸检报告递给了利威尔,利威尔接过后,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报告上关于死因的那一块吸引了他的视线。
利威尔迟疑了片刻,对身边的小警员说,“通知大家,准备开会。”
“收到。”小警员立即动身发布通知,没走两步,像想起了什么,对利威尔又说道,
“队长,法医说在林顿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个U盘,泡过水,目前是损坏的状态了,已经送去技侦修复了。”
“我知道了。”
大约十分钟后,大部分参与了杜格尔案件的刑侦队员都齐聚在会议室里。
利威尔将刚从法医那得到的尸检报告投射到大屏幕上,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后,他才清了清嗓子,冷声道,“林顿的尸检报告显示,他的呼吸道和肺泡都有不同程度的化学性损伤,从而引起了急性非心源性肺水肿。据我所知,卡尔辛村边的那条河,是一条淡水河。”
韩吉思忖了片刻,率先开口,“这样说明,林顿是海水溺毙的,但是他的尸体却出现在了河道里。”
她顿了顿,面色凝重,“卡尔辛村的那条河,基本上属于村河了,不论是源头还是交汇处,都没有连接到海水,林顿如果是溺毙在河里,尸体是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
“所以……他是被人抛尸到卡尔辛村去的是吗?”
会议室里,不知道是谁自顾自地嘀咕了这么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本来林顿的失踪,就已经让人头大,而眼下,他的尸体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也就说明,卡尔辛村甚至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那么,真正淹死林顿的地方,在哪里?
就算没有人开口,但凡是先后参与过无名岛行动的人,都不由得联想到了那埋葬着无数少女冤魂的大海。
加害者最后死于加害地,那海底无处伸冤的冤魂,能否得到安息?
没有安息的她们,又会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见证这场灭口?
一股凝重的气氛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几个辈分不高的小警员见状都不敢大声呼吸,只能瑟缩地坐在位置上,等待其他人开口。
利威尔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莫布里特,问,“莫布里特,之前我们在无名岛的时候,市局这边是你和佩特拉负责的。当时关于林顿的社会调查,有得到什么关键的信息吗?”
“有的。”莫布里特点了点头,翻开了面前的记事本,
“其实林顿·瓦尔特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自他担任佐拉孤儿院的院长至今,大约有十个年头了。在这十年间,他私底下会见面的人,基本是集中在杜格尔街。”
“我们重点观察了林顿在杜格尔街被查封的前后一段时间,发现他除了目前已经失踪的狐狸——杜格尔酒吧的管理人,还有另外两位。”
莫布里特顿了顿,眼神瞥向了对面的韩吉,“一个是现任佐拉孤儿院院长的吉莉安·巴纳德,她是帕廷顿案子中博克·巴纳德的遗孀。另一个……”
说到这里,莫布里特突然噤声,有些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见状,韩吉才抬起头来,她眼神有些防备地扫过一圈屋内的人,确定了屋内的大部分人都是跟着刑侦队行动过一段时间、并且履历干净的自己人后,才低声道,“另外一个频繁的联系人,则是现今圣费尔市最大的企业——佐拉集团的董事长,布兰德·亚塔尔。”
韩吉的声音低沉,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我认为,杜格尔案也与他有脱不开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