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婚后可能会面临的人情社交烦恼,海棠的心情就不由得低落了下去。
要不……金家以后还是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外戚色彩好了。周家、吴家和康王府这样的实在亲戚与好朋友,金家还是要多多亲近的,但其他王府、公主府什么的,既不熟,又不亲近,性情也不相投,还是尽可能少来往的好。虽说许太后热衷于将“外甥”拉进皇家活动中,金嘉树每每推托不得,可除去宫中的宴席聚会以外,金家设宴请客想请什么人,还是能自己做主的吧?
金嘉树是有心要走科举路线,做一个纯粹些的读书人,以陶阁老为人生榜样的。既然陶阁老也不爱与皇亲国戚们纠缠,一心以纯臣自居,那金嘉树也当向前辈看齐才是。日后就算时不时还会被许太后与新君召进宫去参加宫宴,并与康王府、周家、吴家等宗室皇亲人家保持往来,他也依然可以让自己的社交圈子更偏向读书人一些,多与士人相交,省得日后有了功名,入朝为官,世人想起他来,也依然将他视作外戚幸进,而非走科举正途的进士。
海棠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只等婚后便要向金嘉树进言。只要金嘉树少与那些不熟悉的宗室皇亲人家来往,她这个做妻子的,就不必烦恼要如何与那些所谓的贵人应酬了。而一般文臣士子家的女眷,她还是有自信能应付得过来的。
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回到了海家。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海家众人在前院说了几句话,也就散了。
祖父海西崖惦记着今日未受到邀请,只能留守家中的义子海长安一家,便先往西跨院看望他们去了。海礁也跟了上去。海棠与嫂嫂庄敏仪便奉祖母马氏回了正院上房,命丫头婆子们送了巾帕水盆来,侍候马氏梳洗。
马氏换上家常衣裳后,由孙女亲手拆去头上的钗环,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也有心情说几句闲话了:“那几位王妃、长公主啥的,架子还摆得挺高的,不大瞧得起人。额们几个小门小户的过去见礼,人家眼角都不扫一眼,好似没看见额们似的。得意个啥呀?她们讨好承恩侯夫人和周四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嘴脸。承恩侯夫人待额们客客气气的,周四夫人还管额叫婶娘咧,她们凭什么瞧不起额们?有本事就别巴结人呀!”
庄敏仪奉上浸了温水的巾帕,闻言想起了小姑方才在马车上说过的话,便道:“想来是几位王妃、长公主顾虑着承恩侯府背后有太皇太后,周四夫人背后有雪君小姐,因此说话行事都恭谨许多。我们家背后没有贵人撑腰,贵人们自然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马氏哂道:“宗室里如今除了康王,就没几个能直起腰杆来的,既然要伏低做小,讨好宫里,就把架子放低些。额们也不是没来历的阿猫阿狗,额们家背后也有皇亲国戚咧!真把额们家当破落户了?她们连装都装不象,这副样子能哄得了谁?!额看承恩侯夫人和周四夫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不过是与她们虚与委蛇罢了,谁还真会认了她们是好人,真心与她们结交,还在宫里太后娘娘面前为她们说好话呀?!”
庄敏仪看了海棠一眼:“小妹今日与雪君小姐、吴小姐坐在一处,听说也受了几位贵女的冷眼。”
马氏连忙转头去看孙女:“可是真的?她们欺负你了?”
海棠笑道:“孙女儿是哪个牌面上的人?那几位贵女忙着讨好周雪君与吴琼两位未来的贵人都来不及,哪里有闲心理会我们这些闲人?不过是态度冷淡些罢了。其实我们也无意与贵女结交,只是大家坐在一处,又是伯府喜宴,当着吴琼这位主家的面,我们也不好怠慢了别的客人,让场子冷下来,便只好客客气气地应酬着,装作热闹喜庆模样罢了。如今喜宴既散,下回再遇到那几位贵女时,谁还有闲心与她们搭话去?全当陌生人就完了。”
马氏这才缓和了脸色:“这倒罢了。只要面上过得去,全了吴家的体面,旁人咋想都不要紧。眼下你还是五品官的孙女,那些个王府、公主府的人才敢看不起人。等将来你嫁给了小金,做了太后的外甥媳妇,若她们还敢给你脸色瞧,你就向太后告她们的黑状去!额就不信了,她们一个个都想巴结太皇太后和新君的皇后,难道就真能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海棠笑着帮祖母将今日用过的钗环重新放回首饰匣中整理好,道:“就算那几位贵女心里真的这么想,当着面也是不敢胡来的。太后娘娘出身再寻常,也是新君的亲生母亲。若是怠慢了她,岂不是也怠慢了当今皇上?那几家王府与公主府既然有心要巴结贵人,自然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这却是未必,世上总少不了自作聪明的蠢人。”马氏哂道,“额今儿就看见有人待周奕君的新媳妇客客气气地,转头却给文君小姐脸色看。人家妯娌俩好着咧,外人却要将她们分成三六九等,也不知是犯了什么蠢。难不成她觉得周奕君的新媳妇是阁老千金,就尊贵几分,文君小姐的祖父镇国公已然病重,本人嫁的又是个寻常将军,外人就不必敬着了?回头周奕君媳妇向公婆丈夫告上一状,雪君小姐也知道了,必定合家都记恨上那人,哪里还会记她的好?!”周文君在娘家可是很得宠的!周雪君才不会原谅胆敢轻慢她长姐的人呢!
庄敏仪听得瞠目结舌:“是谁如此唐突无礼?!”承恩伯府吴家今日的喜宴,可是周家帮着筹备的。周文君与周奕君之妻陶氏帮着出面招呼宾客,两人可以说都是主家。谁上门吃席,还要给主家脸色看?这哪里是来贺喜的?分明是来结仇的吧?!宗室皇亲人家就算再势利,也不至于如此糊涂吧?就因为周奕君之妻是阁老孙女,而周文君祖父病重了?可周家还在呢!
马氏撇嘴道:“这等白目傻子,还能是谁家的?自然是张家!张家那个三少奶奶,仗着妯娌是公主,自己又是阁老千金,还与王府郡主交好,就敢瞧不起人了。可公主看起来与她也不算亲近,她老子又早就不在内阁了,王府郡主自个儿还忙着巴结人咧,她有啥可得意的?额看文君小姐也是看在新娘面上,才忍了这口气。换作是平日里,只怕早就喷回去了!”
虽然张家三少奶奶傲慢无礼,甚是可恶,但马氏还是瞧了笑话的:“今儿你们可瞧见张家人的嘴脸了么?他们往日瞧不起吴家,把人当破落户了,只肯将旁支女儿嫁过来,请他们来吃个席,都要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来,好似他们就是席间最尊贵的客人似的。可今儿来了那么多王府、公主府的贵客,朝中百官也都送了贺礼来,那般排场,只怕他们家闺女出嫁时,拍马都赶不上。他们家人的脸色多难看呀……”
海棠与庄敏仪对视了一眼,都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