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语这决定来得突然,让此刻在她身边的珍珠和玛瑙都愣了愣。
“回朔方?”珍珠惊讶道,“可是殿下,我们不是在京城里等驸马过来吗?”
玛瑙也点点头,“殿下现在的身子,不如还是等到小殿下出来之后再回去吧。”
在玛瑙看来,京城里有一大帮的御医和有经验的稳婆,到时候她家殿下生产时,应该也没有那么困难。上京距离朔方路途遥远,若是现在回去的话,指不定在路上会遇见什么问题。事到如今,自然是鹤语的身体最重要。
可是鹤语像是打定了主意,不想更改,“可是我想回去了。”
她想谢夔了。
这种时候,除了谢夔,别人她都不想要。
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鹤语忽然想到了年初时,她参加完宴会后,母后让她起身去朔方的事。在今日之前,她其实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爱自己的母后,偏偏要在那时候让自己离开京城,去那么远的北地,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如今她是终于明白了,若是在之前,她母后就已经看出来兄长对她抱着别样的感情,想来,这么做一切都情有可原了。
鹤语咬了咬唇,大约在她母后看来,谢夔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只不过也是因为这样,鹤语的情绪不免低落下来。
她若是在这时候真离开了京城,日后再回来,都不知道究竟是何年月。如今她父皇的身子也不大好,她还能留下来,在最后的时间里尽孝吗?
珍珠和玛瑙此刻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今日鹤语从宫中出来,就忽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但现在鹤语看起来并不是想要告诉她们原因的样子,珍珠和玛瑙只能先按捺住心头的不解。
“那,明日要传信给驸马吗?”珍珠问,她们若是过几日启程回去,如今北地陷入战事之中,恐怕也不算很安全,是不是需要朔方军前来接应。
鹤语:“不用了。”
若是现在告诉谢夔的话,不就是在告诉对方自己在京城里遇见了困难吗?这种时候,鹤语可不想谢夔还要分心神来担心自己。
珍珠还预说什么,可鹤语面上已经露出了疲倦之色,“回了。”说完这话后,鹤语转身进了房中,又上床躺了下去。
翌日,公主府上下忙碌了起来,自打昨夜鹤语提出来过几日准备回朔方后,珍珠和玛瑙劝说无果,只能按照她的意思收拾起来。
鹤语今早醒来后,神色看起来恹恹的,又因为昨夜上京下了雪粒子,外面又冷又湿,她没有出房门,就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听着身边的婢女给自己念话本子。
容薇在昨日收到了鹤语的消息,今日一脸喜气地前来道谢。她带了不少东西来公主府,但在看见鹤语倦懒的样子后,知晓她有孕在身,不敢多打扰,没多久容薇就离开了。
鹤语说要回北地,收拾行囊可不是个小工程。
她出行身边跟着的护卫本来就不少,再加上如今她身子越发重了,更让人不敢马虎,要准备的东西也更多了。
谢夔在收到鹤语从上京发来的信件时,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这一次他们对上的都拉克的主力军队,战役持续了两天一夜,等到谢夔从战场上下来后,腿上中了一箭,现在被军医要求躺在行军床上,不得随意走动。
信件是容嘉送来的。
谢夔展信,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字迹,那张还带着污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柔和。
鹤语给谢夔的信中,自然不会说什么糟心事,她告诉谢夔,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在动了,每天很有活力,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就连御医也说肚子里的孩子很康健,没什么问题。
看着熟悉的字迹里透露出来的点点温情,谢夔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在京城的妻子摸着微微鼓起来的肚子的模样,他嘴角的笑意不由变得更深。
容嘉过来送信后,没有直接离开。容薇和鹤语的信件,虽然不是同一时间到的朔方,但他们前段日子他们一直在前线作战,这些信件滞留了好几日,现在这才送到他们手中。
容薇的信上,直接表示了这一次朔方需要的棉衣,都被公主殿下解决,让他不用担心。
容嘉在看到这里时,眉头不由一蹙。他没想到自己此前无意间抱怨的一句话,竟然让在京城里那个胆子极大的妹妹去寻了永乐公主。
再接着看下去,容嘉更是挑眉。
“大人,公主殿下是要在这时候过来吗?”容嘉看见容薇给自己的信件中,表示公主府上已经在收拾行囊,想来是不日即将启程来朔方,他不由好奇看着谢夔问。
毕竟,在谢夔身边,侯伟杰和钟世远等人都是见过了鹤语,就他一个没有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公主殿下。再加上他妹妹在信中说了,朔方军的棉衣竟然都是鹤语出面解决,他对鹤语更是好奇,所以现在琢磨着能不能让谢夔这一次派自己去迎接这位永乐公主。
谢夔原本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鹤语寄来的信件,每一次他收到的家书,都有厚厚一叠。鹤语像是唯恐他错过腹中的小家伙的成长一般,总是无比详细地记录了这一团小东西的变化,就连什么时候在她的肚子里翻身,都写得明明白白。这段时日从上京寄送过来的信件,谢夔都有好好珍藏,贴身保管。夜深人静时,还时不时拿出来看两眼,便觉得心中分外踏实。
可现在,在容嘉这话一出时,谢夔猛地一下抬起了头,眼睛死死地看着身边的年轻男子,声音不自觉就低沉了下去,带着几分威严,“你说什么?”
容嘉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说:“听闻公主嫂嫂要回来了的……”
容嘉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夔人已经从行军床上直接站了起来,不管耳边这时候传来小兵惊慌失措让他赶紧躺下的声音,他已经走到了容嘉身边,“你怎么知道?哪里来的消息?”
他自己都不曾听闻。
说话间,谢夔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容嘉此刻手中的信纸上。
容嘉那行字精准而清晰地落进了谢夔的眼中——
“公主府上的人已经在收拾行囊,想来马上要离开京城了,我也不方便停留打扰,于是……”
后面的话谢夔没有多看,他就死死地盯着容薇写的这一行字上,眉头紧皱。
今日他打开的信件上,鹤语并没有对自己提及要返回朔方一事。何况,谢夔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在离开北五城时,鹤语在自己耳边的叮嘱。她让他早日凯旋,回来接她。
“这上面说的消息可属实?”谢夔冷声问。
容嘉这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他顺着谢夔的视线落在自家小妹写的那行字上,他点点头,“应该是没错的……”
谢夔已经挪开了目光,沉默不语。
他这一刻脑子里浮现出了很多猜测,鹤语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离开京城?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差不多已经有四个多月,从上京来朔方的路上,有严寒风雪,她大着肚子,行路多有不便。更何况,御医在他离开之前就已经诊断过,鹤语的身子不适合长途跋涉,这种时候又怎么会突然想来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