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太相信的,还在朔方时,他在京城里的探子就已经传来了消息,说圣上的身体似乎出了什么变故。
想要进一步打听清楚具体的病情,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但是,谢夔却知道,承德帝身上的病,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一次他回京,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要亲自确认一番承德帝的身体状况。
从上一次他入宫觐见承德帝可以看出来,承德帝的身体是有很大的问题。但他只是臣子,不可能随意明目张胆地刺探皇帝的病情。
但这消息对于谢夔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一点作用。
至少,他现在已经很确定,承德帝的身体的确是出了问题,再加上宫中的人对此讳莫如深,想来还不是什么小问题。或许,在不久后的将来,大邺的格局就要变了。
谢夔倒没有太担心皇权更迭会带来的变化,他只是纯臣,就算是英国公府跟朝中各种势力有什么牵扯,他早就脱离国公府,自立门户,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跟他也没有半点关系。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承德帝早就替太子将未来的路铺好,朝中一大半都是忠于太子的人,即便是新皇继位,应该也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这些事,谢夔没想告知鹤语。
一来是因为即便鹤语知道,她又不是御医,也没什么用,只会让她徒增烦恼。二来,也是因为这一次回京,御医诊断出来鹤语已有身孕。在这种档口,谢夔当然更不希望鹤语为了别的事操心烦忧。
不过现在,鹤语主动提出来,而且还很担心的样子,谢夔深思熟虑后,还是开口了。
“圣上的身体,殿下有问过皇后娘娘吗?”谢夔问。
如果说在宫中有谁最清楚承德帝的病情,那除了御医之外,就是皇后娘娘了。
鹤语摇头,“母后也说父皇只是小小的伤寒,让我不要担心。可是我看父皇的脸色真不太好,不像是一般的伤寒。父皇两鬓的白发也多了好多,从前我在上京的时候,可没有发现,父皇苍老了好多……”
说到这里时,鹤语不由低下了头,浑身上下似乎都笼罩着一层愁绪。
她从小备受家里人的宠爱,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父皇和母后渐渐变老。哪怕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但仍旧不能接受。
下一刻,鹤语就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谢夔的大掌揽住了,后者掌心里散发出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像是驱散了她浑身的冰冷一般。
“会好起来的。”谢夔低沉的声音在鹤语的耳边响起,像是最有力的安慰和靠山,默默地抚平她心头的不安。
鹤语“嗯”了声,然后忍不住伸手环抱住了面前男人的窄腰,趴在谢夔的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谢夔身上有让她觉得很安心的味道,她很喜欢。
“殿下……”谢夔抿了抿唇,还是将自己手中的情报分享给了鹤语,“圣上的身体,可能的确出了些问题。”
这话刚落下,鹤语的脑袋几乎倏然一下,就从谢夔的怀中抬了起来。
她那张小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惊讶,“你,说什么?”
谢夔:“在朔方时,我手下就有人传来了消息,圣上身体有恙……”他顿了顿,“只是那时候我没有亲自探查,所以也没有将此事告知殿下。”
更重要一个原因,那时候谢夔知道,若是自己将这消息告诉鹤语,也是将自己在京城里的底牌,尽数亮给了鹤语。
也许在那时候,他们还不是能全然信任彼此。
不过现在,谢夔也做好了准备,若是鹤语要问自己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听见这样的消息,他也不介意将自己在上京的关系网交到她手中。
可是谢夔等了片刻后,也没有等到鹤语对自己消息来源的好奇和探究。
鹤语当然知道谢夔刚才那句话究竟给自己透露了什么,但她并没有想要挖掘谢夔的一切。哪怕不在朝堂中,她也知道,不论是皇室,还是上京的世家,都在暗中有自己的势力,也有自己的探子,只不过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些,不会被挖出来罢了。
她没有想要让谢夔对自己和盘托出的打算,鹤语只是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她的直觉没有错,她今日见到父皇,后者的身体是真不太好。
“那怎么办?”鹤语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谢夔胸口的衣服,她在听见这消息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直都站在她身后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的帝王父亲,忽然有了崩裂的迹象,让鹤语一时间乱了分寸。
谢夔放在鹤语肩头的那只手,轻缓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不用太担心。
“既然皇后娘娘对你说没什么事,那圣上的病情应该还在太医院的掌控之中。这段时间殿下若是还不放心,我每日就将殿下送到宫门口,如何?”谢夔说。
鹤语点头,眉宇间还是笼罩着一层阴云。
等回了公主府,谢夔端着一盆热水进门,主动给鹤语褪去了鞋袜。这动作让还沉浸在刚才听见的消息的鹤语惊讶低头看着他。
“做什么?”鹤语下意识地想要缩脚,就算是她跟谢夔早就到了不分你我的关系,可是让谢夔来给自己洗脚,她可没想过。
谢夔失笑,一边伸手握住了鹤语那只小脚,一边说:“按脚。”
随后,谢夔像是知道鹤语会反对一般,比她先一步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揶揄,“既然殿下都没有将二公主府上的那对双生子带回来,我当然会让殿下觉得舒服……”说着,他已经握着鹤语的那双小脚,放进了热水中。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轻轻地按压着她的脚背,那只常年握着冷兵器的手,指腹和掌心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但现在,就是这双手,浸泡在热水中,在给坐在床上的女子洗脚。
谢夔是看了医书才知道,女子在怀孕时,可能双腿和双脚都会浮肿。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热敷按摩。
“殿下觉得如何?”谢夔抬头,看着鹤语问。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鹤语怎么也没有想到,谢夔会蹲下身,蹲在自己脚边,给自己洗脚。就连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她也不曾让人这样给自己洗脚。
鹤语忍不住低头看着谢夔的发髻,对方一丝不苟地给自己洗脚的样子,很难说她心里没有一丝丝的触动。
当看见谢夔抬头时,鹤语的视线也没有挪开。
而在听见谢夔的问话声时,鹤语几乎没任何考虑,直接俯身,低头就主动亲上了谢夔的那张薄薄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