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后,谢夔就带着鹤语出宫了。
在出宫之前,鹤语似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刚想再仔细看两眼,谢夔已经挡在了她跟前,主动朝着她伸出大掌,“回家?”
鹤语抿唇,浅笑着将自己的手放进了谢夔的掌心里。
“好啊。”她笑着说。
有了这么一打岔,鹤语自然也忘记了要继续去寻找刚才一晃而过的身影。
在距离鹤语和谢夔的不远处的灌木林背后,程豫锋紧紧拧着眉,看着在自己跟前的娇小的女子。
若不是因为刚才他五感敏锐,先一步听见有人朝着这方向过来,躲了起来,那现在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场景。
一想到造成眼前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程豫锋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气郁,“容小姐,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了,请你现在也回到宴会上去。”
如今在程豫锋跟前的人,可不就是辅国大将军之女容薇?
容薇今日也是跟着自己父亲赴宴,从前她对宫宴没什么兴趣,但是自从一个月前,在皇寺里偶遇了在宫中当值的程豫锋后,就变得对宫宴变得期待起来。她平日里都见不到程豫锋,若是能进宫的话,按照程豫锋的身手,想来都会出现在宫宴上,到时候,她就能偷偷溜出来找他了。
“你让我走?”容薇睁着自己那双细长的柳叶眼,她几乎是靠在程豫锋的怀中,抬着头,那样子看起来像是山野间婀娜的能摄人心魂的妖精。
程豫锋低头看了一眼后,就立马挪开了目光,“嗯。”他沉着声音道。
随着他这道声音的落下,容薇就笑了。
“可是你现在抱着我,我怎么走?”她那双有些妖媚的眼睛里,此刻闪着有些狭促的光。
程豫锋顿时大囧,刚才为了躲开忽然出现在这条小路上的谢夔和鹤语,他情急之下,直接揽着容薇的细腰就藏在了灌木林的后面。之后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在外面的两人身上,关注着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俨然忘记了自己还伸手抱着容薇。
两人的姿态,看起来过于亲密,也过于不合时宜。
在被容薇一语道破后,程豫锋立马松开了那只环在容薇腰间的大手。他的那张微微黝黑的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发烫。幸好现在是黑夜,也幸好他的皮肤黝黑,一时间还不容易被人觉察出来。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程豫锋低着头说。
容薇哼笑,她就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个木头。对于自己的眉毛,容薇从小就有很正确的认知。上京城里爱慕她的人不知凡几,但是她都不喜欢。她知道那些男人有多少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这一张皮囊,那些浑浊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目光,让她感到恶心。
可是程豫锋不一样。
那一次在寺庙里偶遇,她被山林间的野鸡追得差点失足跌落悬崖,是程豫锋忽然出现将她救了上来。那时候,她形容狼狈,分明程豫锋可以拉着自己的手从后山走出来,必然就会成为将军府的乘龙快婿。可是最终,她只是被人兜头罩上了一件密不透风的斗篷,被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奶娘身边。
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一见倾心倒也不至于,但救命之恩,她容薇也不是不知好。在派人打听了他的名字后,她在宫门口约见了程豫锋好几次。
可是每一次,后者都是一副冷淡拒她千里之外的样子。
从小就没有被男子用这样冷淡的态度对待过的容薇,最初是起了好胜之心。程豫锋越是对她表现得冷淡,她越是想要接近对方。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真有点动心了。
而今夜,当面前的男人伸手抱住自己时,容薇惊讶地意识到,这居然是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最贴近的时候。
“你也知道你做得不对?”容薇说。
程豫锋头低得更矮了,再一次道歉。
“我好好的清白人家的姑娘,还没有许配人家,你抱了我,就这么一句道歉就够了吗?”容薇挑了挑眉,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忽然踮起脚,趁着程豫锋没防范的情况下,凑近了他,然后用着拿着手帕的那只手,大胆地挑起了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的下巴,“程大人,这可不行。”
程豫锋的下巴在被容薇勾起时,浑身紧绷。
身前女子周身散发出来的淡雅的清香,这时候已经通过那张手帕,传进了他的呼吸里。
“容小姐。”程豫锋后退一大步,不敢看着容薇的脸开口道:“你想如何?”
他知道自己跟眼前这位京城贵女身份地位相差甚大,所以在遇见对方的第一次起,就有意无意地保持了距离。但没想到,眼前的姑娘倒是越挫越勇,让他招架不住。
容薇看见自己跟程豫锋之间的距离,有些惋惜地“哎呀”了一声,像是很遗憾好不容易被自己捏住了下巴的人在这时候跑了一般。
不过,这股子惋惜在她下一句话出口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好办呀!你娶我。”容薇笑眯眯说,从她面上的神色看起来,她似乎并不觉得主动追求自己心仪的男子是有多羞耻的事。
程豫锋面色变得局促,就算他是武状元,但是遇见这么明媚又大胆的将军府小姐时,对方的一句话,也能令他方寸大乱。
“容小姐,请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
——
鹤语跟着谢夔走出宫门后,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余光里看见的那道身影。
“我刚才好像是看见程大人了。”鹤语说,“他好像不是一个人?”
谢夔安静地听着,没有吭声。
他的眼力和感知程度都比鹤语厉害太多,今夜在程豫锋发现自己和鹤语时,他也发现了程豫锋跟他身边的女子。只不过在程豫锋身边的人是谁,谢夔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
鹤语的话说了一半后,抬头看着谢夔,“你是不是都看见啦?”
鹤语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谢夔糊弄了,她瞪大了眼睛,那样子有点像是街上被小贩叫卖的小金鱼。
谢夔是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奈何鹤语太敏锐。
“嗯。”谢夔点头。
“他身边的人你看清楚了是谁吗?”鹤语好奇问。
谢夔顿了顿,在迎上鹤语的视线后,他隐晦道:“对方身材纤细。”
有了这话,鹤语就明白了。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谢夔诧异看着她,“怎么了?”他不知道鹤语在笑什么。
鹤语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一种可能。”她现在显然是想到了先前在蹴鞠场时听见的那些传闻,再想到程豫锋的性子,鹤语看着谢夔小声说:“忽然就想看看程大人被人调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