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躲着自己,反正到了宴会开始前,鹤语也没能看见钟世远。
从上京而来一行人里,除了一个陆云青,还有礼部的人和宫里的公公。
鹤语站在谢夔身边,并肩而立,同身后的一众灵州城的官员们,在门口迎着这一行人。
鹤语最先看见的,还是穿着一身绯色的官袍的陆云青。这副模样的陆云青,对于她而言,并不陌生。曾几何时,她溜出宫后,去大理寺外面等着陆云青下衙时,总是能见到后者这般模样。
鹤语很快挪开了目光,礼部来的大人她并不熟悉,但在另一边的郑公公,倒算个老熟人。
郑公公是她父皇的人,这一次,也来了边关。
一行人见礼,互相寒暄,这才上楼入座。
四喜楼在灵州城的菜肴,颇有当地的特色,像是酒蒸羊、绣吹羊、五味杏酪羊等等,味道很特别。
鹤语就坐在谢夔身边,她不需要自己动手夹菜,身边的男人就会主动动手。
宴席上,气氛还算是和谐。
鹤语知道今天自己只需要当个花瓶,她也不多言,只是安静用膳。
不过,她今日胃口不太好,谢夔给她夹的羊肉,她都有些吃不下,干脆全都堆在了碗里。
当谢夔还想要替鹤语夹菜时,一晚上都没有怎么主动跟谢夔说话的鹤语终于开口了。
“不用了,我不是很想吃。”鹤语说。
谢夔听闻这话,动作有片刻僵硬。随后,他便将那筷子的豆荚,放在了自己碗中。
两人这边的小动静,自然逃不过桌上众人的眼睛。
不过大家碍于鹤语的身份,不敢随意开口打趣。
但有一人,胆子大得很。
钟世远知道昨日自家大人的不痛快都是因为谁,今日在饭桌上,他便在偷偷观察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陆云青。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钟世远却看得很清楚。这位从上京来的世家公子,在席间,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他家嫂嫂。他心头有怒火,左相家的公子,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他家嫂嫂早就嫁给了他大哥,这都多少年了,竟然还贼心不死,昨日引诱了他嫂嫂不说,今日竟然还这般不知检点地一直盯着他嫂嫂看。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钟世远又怎么可能放过“敲打”陆云青的机会?
“我们大人和公主殿下的关系真是好得很,在殿下来灵州之前,我们大人什么时候会有这般细心体贴?”钟世远笑着说,然后站起来,朝着谢夔和鹤语敬酒,“这一杯,下官就斗胆敬大人和殿下,和和美美,长长久久,琴瑟永谐。”
谢夔坦然一笑,举了举杯,“殿下她不擅饮酒,这一杯,我便替殿下喝了。”说完,谢夔连倒了两杯,一饮而尽。
钟世远坐下来后,抬头观察着陆云青的动作。当他看见后者那只握着酒杯的手指尖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时,他在心头忍不住轻笑一声。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挖人墙角的男小三,简直有损阴德。
现在看见陆云青不痛快,钟世远便痛快了。
有了钟世远这个开头,今日灵州城的不少官员,在敬了上京而来的监察使和各位大人后,也纷纷朝着谢夔和鹤语敬了一杯酒,自然也是祝愿自家顶头上司和公主殿下和和美美。
谢夔来者不拒,一人喝了两人的酒,没有让鹤语沾一滴酒,染上一分醉意。
他这模样,落在宴席上那些大人和夫人的眼中,自然更是觉得他们节度使大人,是真的很看重公主殿下。
此刻在宴席上,唯有王仲宣心里有些焦急。
王仲宣就坐在陆云青身边,他没有像是钟世远那般刻意留意着身边好友的举动和目光。但是身边好友频繁的动作,他如何能不觉察。
“长垣,你冷静点。”王仲宣低声道。
长垣,是陆云青的字。
陆云青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面前的酒壶,几乎都快空了。
听见王仲宣的声音,陆云青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眼睛有些发红,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京城来的陆大人不胜酒力,喝不惯这北方的烈酒,辛辣的烈酒,直接激红了他的双眼。但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知道,这双眼睛,不是因为不胜酒力。
“我知道。”陆云青轻声说,“我知道,我心里很明白。”但,就是无法不在意。听着耳边传来的别人祝福他喜欢的小娘子和别的男人长长久久的话,他无法不在意。哪怕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嫉妒,哪怕也很清楚他的在意,鹤语根本不会在意,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了。
如洪水一般的酸楚,淹没了他。
也让自己的这双眼睛,变得通红。
王仲宣有些无奈,他看着陆云青这样子,就知道对方可能有些醉了。
就算是酒不醉人,伤心也最是醉人,此情此景,又怎么可能让陆云青不醉?
“别喝了。”王仲宣说,然后他主动给身边的人递了一盏茶,“别失态。”他说。
陆云青轻笑一声,摇着头, “我怎么可能失态?我不想给她带去任何麻烦,我知道的,子然。你看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
两人这边的动静没什么人注意,就算是有人看见,也只当王仲宣和陆云青在聊公事。
王仲宣知道身边的好友现在肯定不好受,他只能在桌下拍了拍陆云青的手背,以示安慰。
陆云青看见鹤语今日在饭桌上没吃多少东西,他知道四喜楼的招牌,也知道鹤语喜欢吃这酒楼里的什么。其实鹤语不爱吃什么牛羊肉,而今日宴会上,则是以牛羊肉为主。
陆云青伸手招来了小厮,在对方耳边吩咐了两句,没多久,在这宴席上,又上了一道菜。
是酒烧香螺。
这道菜,此刻就明晃晃地摆在了鹤语跟前。